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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的纸袜子_瓦楞纸手工制作立体花 我不喜爱医院。每当我穿过走廊，嗅到医院的味道，我就感到苦闷。那不仅仅是福尔马林的气息，那里面充满着孤独、苦痛、无望，它们深化骨髓，使我厌弃自己。但我别无选择，我是这里的护士。我在肾内科上班。一次长假之后，我再次走入医院，刚要进值班室，突然看到一个小女孩跑出来，手里抓着什么东西。我追上几步，一把按住她。她那么瘦，出乎我的意料，蓝条衣服松松垮垮地搭在肩膀上。她回过头，大约只有八九岁，仰起脏兮兮的脸看着我。她手里是一只空点滴瓶。我夺过来，不当心遇到她的手，她嘴角抽搐一下，我留意到，她的手背有一道伤口。“捡垃圾别到医院来，这里有传染病，听到没有？”我斥责她。她抽泣地说：“阿姨，我不是捡垃圾的，我妈妈在医院看病。”原来是新住院的病人家属，我不再理睬她，转身进了值班室。小女孩呆呆地站在走廊，透过玻璃门看着我。我坐在桌边，心情一片灰暗。小女孩贴着门框，低声说：“阿姨，我叫小梅。”我随意点点头。她又走近几步，说：“我妈妈在402病房。爸爸不要我们了，我陪妈妈治病。”我有些担心，端详她几眼。她干脆走到桌边，脸上还挂着泪痕，却用力笑了笑，说：“阿姨，你的睫毛真长。妈妈说，穿白大褂的叔叔、阿姨都是天使。”我心里颤了一下。但我是厌烦医院的，不想让自己多彩的青春年华葬送在这里。我牵强笑一笑，问：“你怎么不上学？”“等妈妈病好了，我就去上学，我家隔壁的丽丽比我小一岁，都上二年级了。”小梅的眼睛里有着同龄孩子没有的愁闷和沉重。我拉过她的胳膊，找了些消毒药水涂到她手背上。她用劲抽着鼻子，我以为她很疼，放慢了动作。“阿姨，我不疼。”小梅懂了我的意思，笑着说，“你身上好香。”她用力抽着鼻子。我哭笑不得，摸摸她的脑袋：“回去吧，妈妈该担忧了。”她迟疑着，盯住桌上的空点滴瓶：“这个能给我吗？我想用它卖钱，妈妈治病要好多好多钱，我已经攒了十五块钱了。”“瓶子卖不了几个钱，而且不卫生，都是别人用过的。”我耐性地劝她。她点点头，最终看了一眼瓶子，出去了。后来我知道，小梅的妈妈下岗以后做了钟点工，却患了尿毒症，小梅的爸爸离家出走，从今杳无音信。小梅妈妈的生命，只能依靠几天一次的血液透析维持，肾移植须要十几万元手术费，她们牵强凑了一些，还有七八万的缺口无法弥补。当一个人确知自己悲剧的将来，她的心里就只有无望了。从那以后，我每天都能看到小梅，她总是贴墙站着，当心翼翼看着每个人。我知道她怕什么：她怕妈妈被赶出医院。她把我当做救命稻草，尽一切努力讨好我，假如我脸上流露出厌倦，她就像做了错事，变得惶恐担心。有时我想，或许为了这个孩子，我应当装得欢乐一些。小梅大部分时间就坐在妈妈床边。她们每天只吃馒头加咸菜。一天中午，小梅说：“妈，我刚才看到，隔壁房子里的那个人吃香肠呢。”妈妈干瘪的嘴唇哆嗦着，很快转过脸，望着窗外。她的手在脸上抹了一下。小梅立即站起身，说：“妈，我以后不偷看别人吃饭了，你别难受。”我正从外面进来，看到这一幕，眼里突然涌起一团水雾。小梅兴奋地跑过来，大声说：“阿姨，我想借你的圆珠笔用一下。”我说：“好啊，小梅要学习了。”小梅的妈妈转脸看看我，苦涩地笑了。三十多岁的女人，却异样苍老乏累，随时都会崩溃，但她坚持着，为了她的女儿。小梅拿了圆珠笔跑回病房，拉过妈妈的手腕，先画了一个蓝色的圆，又画了些标记，然后兴奋地抬起妈妈的胳膊对我说；“阿姨，这是我给妈妈买的手表!”妈妈的手无力地低垂着，像一根枯萎的树枝。小梅紧紧握着妈妈的手，蓝色图画凝固在那一刻，世界仿佛退到了她们后面。那天我很伤感。这种感觉以前从未有过。我总在想，或许一个自私的人会少一些苦痛，至少，别人的苦痛无法加在她的心灵上。但是，这种伤感是有收获的，它让我同时感受到暖和和力气。再去上班的时候，我竟有了一种期盼：要看到小梅和她的妈妈，仿佛她们成了我的亲人。我起先关切她们的命运。男挚友说我最近像换了一个人，我把小梅的故事讲给他听。他不是一个轻易可以感动的男人，他每天面对客户，连微笑都是冷酷的。有时他来医院找我，我指着外面对他说，那就是小梅和她妈妈，她们在花园漫步。患了尿毒症的病人，体内的毒素达到肯定量而排不出去时，会特别苦痛，一旦经过血液透析，看上去和健康人没多少区分。每次透析完之后，小梅都以为妈妈好了，妈妈也要做出华蜜的样子给她看。但是，小梅渐渐明白了，这只是一场接一场的梦。梦醒之后，妈妈就会躺在床上，像要死掉一样。她无能为力，她只能珍惜每场梦。她们在冬日的阳光下徘徊，找寻每个暖和的角落，直到黄昏来临。北方的冬天越来越冷，刚过十二月，寒流侵袭了这座城市。小梅常常溜到医院外面，我猜她又去捡垃圾了。一天傍晚快下班的时候，她静静回来，我挡住了她。“为什么躲着我？”我问。她低下头，双手背到后面，瑟瑟颤抖。我蹲下来，摸摸她的脸：“听阿姨的话，别捡垃圾了，挣不了多少钱。”她仍在颤抖，单薄的衣服像一片树叶：“阿姨，求你别告知我妈妈，每次妈妈问我去哪里，我都说在你这里玩。”我说：“你学会骗妈妈了。”她惊恐地瞪大眼睛：“我没有”她吓哭了。“好，我不告知妈妈。”我抹去她脸上的泪，那么凉，却灼伤了我的指尖。我把她带进值班室。“小梅，听阿姨的话，医院有暖气，你就在医院陪着妈妈。”我用热毛巾焐住她的手，“假如你在外面冻病了，谁照看妈妈呀？”她抬起脸，泪眼蒙胧中，绽开一个笑容：“阿姨，我听你的。”她坐在桌子上，愉快地晃着双腿。我的视线移向她的脚，她有些担心，连忙从桌子上跳下来，往外面跑去。我拉住她，抬起她的脚。我震惊她没有穿袜子，青白色的脚腕竟没有一丝热量。缄默良久，她小声说：“我不冷。”她把鞋脱下来。她在脚上缠了好几层卫生纸，冻疮已经溃烂，脓水从纸里渗出来。我抱住她，哽咽起来。她劝慰我：“阿姨，我有袜子，要等到最冷的时候再穿。”那一刻，我泣不成声。生活仍要接着，圣诞节快到了。小梅妈妈的神情越来越无望，她不想在医院空耗了。每次透析都要花钱，而肾移植遥遥无期，我常常望见她搂着小梅，双眼空洞，泪水还没流出来便已蒸发。小梅却异样坚决。那天我去402病房，刚到门口，听到她对妈妈说：“妈，就把我的肾给你吧，虽然我的肾很小，可是到你身的上以后，会渐渐长大的。”我用力把脸转向一边，还是无法限制自己。我跑到花园里，在萧瑟的北风中哭了很久。后来，男挚友找到我，他从来没见我这么哭过。晚上，男友对我说：“老板今年的生意不太顺当。”我木然地望着他。他一笑：“老板去庙里求签，人家告知他，要赶在年底前做一件善事。”我突然颤抖了一下。“要匿名的。”男友说，“我跟老板讲了小梅妈妈的事，他情愿捐钱，但不想公开自己的名字。”圣诞节是个充溢奇迹的日子。假如一个平凡人能够变更别人的命运，那是特别崇高的。我要说，是小梅变更了我们的命运，至少，她让我有了信仰。她才是天使！（摘自江苏人民出版社天下阅读·感动美文） （责编 达溪河） 第7页 共7页第 7 页 共 7 页第 7 页 共 7 页第 7 页 共 7 页第 7 页 共 7 页第 7 页 共 7 页第 7 页 共 7 页第 7 页 共 7 页第 7 页 共 7 页第 7 页 共 7 页第 7 页 共 7 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