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语文文学讨论美文荐读活着十.docx
活着(十)农忙时凤霞来住了几天,替我做饭烧水,侍候家珍,我轻松了很多。可是想想嫁出去的女 儿就是泼出去的水,凤霞早就是二喜的人了,不能在家里呆得太久。我和家珍商量了一下, 怎么也得让凤霞回去了,就把凤霞赶走了。我是用手一推一推把她推出村口的,村里人见了 嘻嘻笑,说没见过像我这样的爹。我听了也嘻嘻笑,心想村里谁家的女儿也没像凤霞对她爹 娘这么好,我说:“凤霞只有一个人,伺候了我和家珍,就伺候不了我的偏头女婿了。”凤霞被我赶回城里,过了没多久又回来了,这次连偏头女婿也来了。两个人在远处拉着 手走来,我很远就看到了他们,不用看二喜的偏脑袋,就看拉着手我也知道是谁了。二喜提着一瓶黄酒,咧着嘴笑个不停。凤霞手里挎着个小竹篮子,也像二喜一样笑。我 想是什么好事,这么高兴。到了家里,二喜把门关上,说:“爹,娘,凤霞有啦。”凤霞有孩子了,我和家珍嘴一咧也都笑了。我们四个人笑了半晌,二喜才想起来手里的 黄酒,走到床边将酒放在小方桌上,凤霞从篮里拿出碗豆子。我说:“都到床上去,都到床上去。”凤霞坐到家珍身旁,我拿了四只碗和二喜坐一头。二喜给我倒满了酒,给家珍也倒满, 又去给凤霞倒,凤霞捏住酒瓶连连摇头,二喜说:“今天你也喝。”凤霞像是听懂了二喜的话,不再摇头。我们端起了碗,凤霞喝了一口皱皱眉,去看家珍, 家珍也在皱眉,她抿着嘴笑了。我和二喜都是一口把酒喝干,一碗酒下肚,二喜的眼泪掉了 出来,他说:“爹,娘,我是做梦也想不到会有今天。"一听这话,家珍眼睛马上就湿了,看着家珍的样子,我眼泪也下来了,我说:“我也想不到,先前最怕的就是我和家珍死了凤霞怎么办,你娶了凤霞,我们心就定了, 有了孩子更好了,凤霞以后死了也有人收作。”凤霞看到我们哭,也眼泪汪汪的。家珍哭着说:“要是有庆活着就好了,他是凤霞带大的,他和凤霞亲着呢,有庆看不到今天了。” 二喜哭得更凶了,他说:“要是我爹娘还活着就好了,我娘死的时候捏住我的手不肯放。”四个人越哭越伤心,哭了一阵,二喜又笑了,他指指那碗豆子说:“爹,娘,你们吃豆子,是凤霞做的。”我说:“我吃,我吃,家珍,你吃。”我和家珍看来看去,两个人都笑了,我们马上就会有外孙了。那天四个人哭哭笑笑,一 直到天黑,二喜和凤霞才回去。凤霞有了孩子,二喜就更疼爱她。到了夏天,屋里蚊子多,又没有蚊帐,天一黑二喜便 躺到床上去喂蚊子,让凤霞在外面坐着乘凉,等把屋里的蚊子喂饱,不再咬人了,才让凤霞 进去睡。有几次凤霞进去看他,他就焦急,一把将凤霞推出去。这都是二喜家的邻居告诉我 的,她们对二喜说:“你去买顶蚊帐。”二喜笑笑不作声,瞅空儿才对我说:“债不还清,我心里不踏实。”看着二喜身上被蚊子咬得到处都是红点,我也心疼,我说:“你别这样。”二喜说:“我一个人,蚊子多咬几口捡不了什么廉价,凤霞可是两个人啊。”凤霞是在冬天里生孩子的,那天雪下得很大,窗户外面什么都看不清楚。凤霞进了产房 一夜都没出来,我和二喜在外面越等越怕,一有医生出来,就上去问,知道还在生,便有些 放心。到天快亮时,二喜说:“爹,你先去睡吧。”我摇摇头说:“心悬着睡不着。”二喜劝我:“两个人不能绑在一起,凤霞生完了孩子还得有人照应。”我想想二喜说得也对,就说:“二喜,你先去睡。”两个人推来推去,谁也没睡。到天完全亮了,凤霞还没出来,我们又怕了,比凤霞晚进 去的女人都生完孩子出来了。我和二喜哪还坐得住,凑到门口去听里面的声音,听到有女人在叫唤,我们才放心,二 喜说:“苦了凤霞了。”过了一会,我觉得不对,凤霞是哑吧,不会叫唤的,这么对二喜说,二喜的脸一下子白 了,他跑到产房门口拚命喊:“凤霞,凤霞。”里面出来个医生朝二喜喊道:你叫什么,出去。“二喜呜呜地哭了,他说:“我女人怎么还没出来。”旁边有人对我们说:“生孩子有快的,也有慢的。”我看看二喜,二喜看看我,想想可能是这样,就坐下来再等着,心里还是咚咚乱跳。没多久,出来一个医生问我们:“要大的?还是要小的? ”她这么一问,把我们问傻了,她又说:“喂,问你们呢? ”二喜扑通跪在了她跟前,哭着喊:“医生,救救凤霞,我要凤霞。”二喜在地上哇哇地哭,我把他扶起来,劝他别这样,这样伤身体,我说:“只要凤霞没事就好了,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二喜呜呜地说:“我儿子没了。”我也没了外孙,我脑袋一低也呜呜地哭了。到了中午,里面有医生出来说:“生啦,是儿子。”二喜一听急了,跳起来叫道:“我没耍小的。”医生说:“大的也没事。”凤霞也没事,我眼前就晕晕乎乎了,年纪一大,身体折腾不起啊。二喜高兴坏了,他坐 在我旁边身体直抖,那是笑得太厉害了。我对二喜说:“现在心放下了,能睡觉了,过会再来替你。”谁料到我一走凤霞就出事了,我走了才几分钟,好几个医生跑进了产房,还拖着氧气瓶。 凤霞生下了孩子后大出血,天黑前断了气。我的一双儿女都是生孩子上死的,有庆死是别人 生孩子,凤霞死在自己生孩子。那天雪下得特别大,凤霞死后躺到了那间小屋里,我去看她一见到那间屋子就走不进去 了,十多年前有庆也是死在这里的。我站在雪里听着二喜在里面一遍遍叫着凤霞,心里疼得 蹲在了地上。雪花飘着落下来,我看不清那屋子的门,只听到二喜在里面又哭又喊,我就叫 二喜,叫了好几声,二喜才在里面容许一声,他走到门口,对我说:“我要大的,他们给了我小的。”我说:“我们回家吧,这家医院和我们前世有仇,有庆死在这里,凤霞也死在这里。二喜,我们回家吧。“二喜听了我的话,把凤霞背在身后,我们三个人往家走。那时候天黑了,街上全是雪,人都见不到,西北风呼呼吹来,雪花打在我们脸上,像是 沙子一样。二喜哭得声音都哑了,走一段他说:“爹,我走不动了。”我让他把凤霞给我,他不肯,又走了几步他蹲了下去,说:“爹,我腰疼得不行了。”那是哭的,把腰哭疼了。回到了家里,二喜把凤霞放在床上,自己坐在床沿上盯着凤霞 看,二喜的身体都缩成一团了。我不用看他,就是去看他和凤霞在墙上的影子,也让我难受 的看不下去。那两个影子又黑又大,一个躺着,一个像是跪着,都是一动不动,只有二喜的 眼泪在动,让我看到一颗一颗大黑点在两个人影中间滑着。我就跑到灶间,去烧些水,让二 喜喝了暖暖身体,等我烧开了水端过去时,灯熄了,二喜和凤霞睡了。那晚上我在二喜他们灶间坐到天亮,外面的风呼呼地响着,有一阵子下起了雪珠子,打 在门窗上沙沙乱响,二喜和凤霞睡在里屋子里一点声音也没有,寒风从门缝冷嗖嗖地钻进来, 吹得我两个膝盖又冷又疼,我心里就跟结了冰似的一阵阵发麻,我的一双儿女就这样都去了, 到了那种时候想哭都没有了眼泪。我想想家珍那时还睁着眼睛等我回去报信,我出来时她一 遍一遍嘱咐我,等凤霞一生下来赶紧回去告诉她是男还是女。凤霞一死,让我怎么回去对她 说?有庆死时,家珍差点也一起去了,如今凤霞又死到她前面,做娘的心里怎么受得住。第二天,二喜背着凤霞,跟着我回到家里。那时还下着雪,凤霞身上像是盖了棉花似的 差不多全白了。一进屋,看到家珍坐在床上,头发乱糟糟的,脑袋靠在墙上,我就知道她心 里明白凤霞出事了,我已经连着两天两夜没回家了。我的眼泪喇嘛地流了出来,二喜本来已 经不哭了,一看到家珍又呜呜地哭起来,他嘴里叫着:“娘,娘”家珍的脑袋动了动,离开了墙壁,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二喜背脊上的凤霞。我帮着二喜 把凤霞放到床上,家珍的脑袋就低下来去看凤霞,那双眼睛定定的,像是快从眼眶里突出来 了。我是怎么也想不到家珍会是这么一付样子,她一颗泪水都没掉出来,只是看着凤霞,手 在凤霞脸上和头发上摸着。二喜哭得蹲了下去,脑袋靠在床沿上。我站在一旁看着家珍,心 里不知道她接下去会怎么样。那天家珍没有哭也没有喊,只是偶尔地摇了摇头。凤霞身上的 雪慢慢融化了以后,整张床上都湿淋淋了。凤霞和有庆埋在了一起。那时雪停住了,阳光从天上照下来,西北风刮得更凶了,呼呼 直响,差不多盖住了树叶的响声。埋了凤霞,我和二喜抱着锄头铲子站在那里,风把我们两 个人吹得都快站不住了。满地都是雪,在阳光下面白晃晃刺得眼睛疼,只有凤霞的坟上没有 雪,看着这湿漉漉的泥土,我和二喜谁也抬不动脚走开。二喜指指紧挨着的一块空地说:“爹,我死了埋在这里。”我叹了 口气对二喜说:“这块就留给我吧,我怎么也会死在你前面的。”埋掉了凤霞,孩子也可以从医院里抱出来了。二喜抱着他儿子走了十多里路来我家,把 孩子放在床上,那孩子睁开眼睛时皱着眉,两个眼珠子瞟来瞟去,不知道他在看什么。看着孩子这副模样,我和二喜都笑了。家珍是一点都没笑,她眼睛定定地看着孩子,手 指放在他脸旁,家珍当初的神态和看死去的凤霞一模一样,我当时心里七下八下的,家珍的 模样吓住了我,我不知道家珍是怎么了。后来二喜抬起脸来,一看到家珍他立刻不笑了,垂 着手臂站在那里不知怎么才好。过了很久,二喜才轻声对我说:“爹,你给孩子取个名字。”家珍那时开口说话了,她声音沙沙地说:“这孩子生下来没有了娘,就叫他苦根吧。”凤霞死后不到三个月,家珍也死了。家珍死前的那些日子,常对我说:“福贵,有庆,凤霞是你送的葬,我想到你会亲手埋掉我,就安心了。”她是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反倒显得很安心。那时候她已经没力气坐起来了,闭着眼睛躺 在床上,耳朵还很灵,我收工回家推开门,她就会睁开眼睛,嘴巴一动一动,我知道她是在 对我说话,那几天她特别爱说话,我就坐在床上,把脸凑下去听她说,那声音轻得跟心跳似 的。人啊,活着时受了再多的苦,到了快死的时候也会想个法子来宽慰自己,家珍到那时也 想通了,她一遍一遍地对我说:“这辈子也快过完了,你对我这么好,我也心满意足,我为你生了一双儿女,也算是报 答你了,下辈子我们还要在一起过。”家珍说到下辈子还要做我的女人,我的眼泪就掉了出来,掉到了她脸上,她眼睛眨了两 下微微笑了,她说:“凤霞、有庆都死在我前头,我心也定了,用不着再为他们操心,怎么说我也是做娘的 女人,两个孩子活着时都孝顺我,做人能做成这样我该知足了。”她说我:“你还得好好活下去,还有苦根和二喜,二喜其实也是自己的儿子了,苦根长 大了会和有庆一样对你会好,会孝顺你的。”家珍是在中午死的,我收工回家,她眼睛睁了睁,我凑过去没听到她说话,就到灶间给 她熬了碗粥。等我将粥端过去在床前坐下时,闭着眼睛的家珍突然捏住了我的手,我想不到 她还会有这么大的力气,心里吃了一惊,悄悄抽了抽,抽不出来,我赶紧把粥放在一把凳子 上,腾出手摸摸她的额头,还暖和着,我才有些放心。家珍像是睡着一样,脸看上去安安静 静的,一点都看不出难受来。谁知没一会,家珍捏住我的手凉了,我去摸她的手臂,她的手 臂是一截一截的凉下去,那时候她的两条腿也凉了,她全身都凉了,只有胸口还有一块地方 暖和着,我的手贴在家珍胸口上,胸口的热气像是从我手指缝里一点一点漏了出来。她捏住 我的手后来一松,就瘫在了我的胳膊上。“家珍死得很好。”福贵说。那个时候下午即将过去了,在田里干活的人开始三三两两 走上田展,太阳挂在西边的天空上,不再那么耀眼,变成了通红一轮,涂在一片红光闪闪的 云层上。福贵微笑地看着我,西落的阳光照在他脸上,显得格外精神。他说:“家珍死得很好,死得平平安安,干干净净,死后一点是非都没留下,不像村里有些女 人,死了还有人说闲话。”坐在我对面的这位老人,用这样的语气谈论着十多年前死去的妻子,使我内心涌上一股 难言的温情,仿佛是一片青草在风中摇曳,我看到宁静在遥远处波动。四周的人离开后的田野,呈现了舒展的姿态,看上去是那么的广阔,天边无际,在夕阳 之中如同水一样泛出片片光芒。福贵的两只手搁在自己腿上,眼睛眯缝着看我,他还没有站起来的意思,我知道他的讲述还没有结束。我心想趁他站起来之前,让他把一切都说完吧。 我就问:“苦根现在有多大了。”福贵的眼睛里流出了奇妙的神色,我分不清是悲凉,还是欣慰。他的目光从我头发上飘 过去,往远处看了看,然后说:“要是按年头算,苦根今年该有十七岁了。”家珍死后,我就只有二喜和苦根了。二喜花钱请人做了个背兜,苦根便整天在他爹背脊 上了,二喜干活时也就更累,他干搬运活,拉满满一车货物,还得背着苦根,呼哧呼哧的气 都快喘不过来了。身上还背着个包裹,里面塞着苦根的尿布,有时天气阴沉,尿布没干,又 没换的,只好在板车上绑三根竹竿,两根竖着,一根横着,上面晾着尿布。城里的人见了都笑他,和二喜一起干活的伙伴都知道他苦,见到有人笑话二喜,就骂道:“你他娘的再笑?再笑就让你哭。”苦根在背兜里一哭,二喜听哭声就知道是饿了,还是拉尿了,他对我说:“哭得声音长是饿了,哭得声音短是屁股那地方难受了。”也真是,苦根拉屎撒尿后哭起来嗯嗯的,起先还觉得他是在笑。这么小的人就知道哭得 不一样。那是心疼他爹,一下子就告诉他爹他想干什么,二喜也用不着来回折腾了。苦根饿了,二喜就放下板车去找正在奶孩子的女人,递上一毛钱轻声说:“求你喂他几口。”二喜不像别人家孩子的爹,是看着孩子长大。二喜觉得苦根背在身上又沉了一些,他就 知道苦根又大了一些。做爹的心里自然高兴,他对我说:“苦根又沉了。”我进城去看他们,常看到二喜拉着板车,汗淋淋地走在街上,苦根在他的背兜里小脑袋 吊在外面一摇一摇的。我看二喜太累,劝他把苦根给我,带到乡下去。二喜不容许,他说:“爹,我离不了苦根。”好在苦根很快大起来,苦根能走路了,二喜也轻松了一些,他装卸时让苦根在一旁玩, 拉起板车就把苦根放到车上。苦根大一些后也知道我是谁了,他常常听到二喜叫我爹,便记住了。我每次进城去看他 们,坐在板车里的苦根一看到我,马上尖声叫起来,他朝二喜喊:“爹,你爹来了。”这孩子还在他爹背兜里时,就会骂人了,生气时小嘴巴嘛辟啪啪,脸蛋涨得通红,谁也 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只看到唾沫从他嘴里飞出来,只有二喜知道,二喜告诉我:“他在骂人呢。”苦根会走路会说几句话后,就更精了,一看到别的孩子手里有什么好玩的,嘻嘻笑着拚 命招手,说:o别的孩子走到他跟前,他伸手便要去抢人家里的东西,人家不给他,他就翻脸,气冲冲 地赶人家走,说:a 土 土 jdr. ,7E, 7E,7E o没了凤霞,二喜是再也没有回过魂来,他本来说话不多,凤霞一死,他话就更少了,人 家说什么,他嗯一下算是也说了,只有见到我才多说几句。苦根成了我们的命根子,他越往 大里长,便越像凤霞,越是像凤霞,也就越让我们看了心里难受。二喜有时看着看着眼泪就 掉了出来,我这个做丈人的便劝他:“凤霞死了也有些日子了,能忘就忘掉她吧。”那时苦根有三岁了,这孩子坐在凳子上摇晃着两条腿,正使劲在听我们说话,眼睛睁得 很圆。二喜歪着脑袋想什么,过了一会才说:“我只有这点想想凤霞的福份。”后来我要回村里去,二喜也要去干活了,我们一起走了出去。一到外面,二喜贴着墙壁 走起来,歪着脑袋走得飞快,像是怕人认出他来似的,苦根被他拉着,走得跌跌冲冲,身体 都斜了。我也不好说他,我知道二喜是没有了凤霞才这样的。邻居家的人见了便朝二喜喊:“你走慢点,苦根要跌倒啦。”二喜嗯了一下,还是飞快地往前走。苦根被他爹拉着,身体歪来歪去,眼睛却骨碌骨碌 地转来转去。到了转弯的地方,我对二喜说:“二喜,我回去啦。”二喜这才站住,翘了翘肩膀看我,我对苦根说:“苦根,我回去了。”苦根朝我挥挥手尖声说:“你走吧。”我只要一闲下来就往城里去,我在家里呆不住,苦根和二喜在城里,我总觉得城里才像 是我的家,回到村里孤伶伶一人心里不踏实。有几次我把苦根带到村里住,苦根倒没什么, 高兴得满村跑,让我帮他去捉树上的麻雀,我说我怎么捉呀,这孩子手往上指了指说:“你爬上去。”我说:“我会摔死的,你不要我的命了? ”他说:“我不要你的命,我要麻雀。”苦根在村里过得挺自在,只是苦了二喜,二喜是一天不见苦根就受不了,每天干完了活, 累的人都没力气了,还要走十多里路来看苦根,第二天一早起床又进城去干活了。我想想这样不是个方法,往后天黑前就把苦根送回去。家珍一死,我也就没有了牵挂, 到了城里,二喜说:“爹,你就住下吧。”我便在城里住上几天。我要是那么住下去,二喜心里也愿意,他常说家里有三代人总比 两代人好,可我不能让二喜养着,我手脚还算利索,能挣钱,我和二喜两个人挣钱,苦根的 日子过起来就阔气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