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语文文学讨论美文荐读穿城而过一.docx
穿城而过(一).十岁的男孩羊子每逢周末都会失踪,我成了跟踪追查他此时下落的人,我以为自己发现了 羊子的秘密,但这一次羊子真的消失了。羊子是怎么消失的呢?宋汉一天时间来了三次 。第一次是通报朱琳搬家的事儿,约着什么时候去祝贺乔迁新喜。''不到两年时间,换了 两次房,先是阔气的复式,这回是不讲道理的别墅,女制片当得霸道得很呵。第二次是通报黎九久换了单位,去一家室内装饰材料网站做了平面筹划一一这是他干的 第七家公司。''真敢炒老板的鲸鱼, 不断变,让人永远记不住,我都弄糊涂了。那小子 真该得前列腺炎才对。第三次 倒是没有通报什么,问我在家干吗。''九月份,拾红叶的季节,对武汉这种 长冬长夏、春秋转瞬即逝的城市居民,大好时光待在家里,可真是不划算。武汉这种地方,季节确实让人受不了,冬天漫长得好像一辈子,割脸的朔风好容易收住, 没犯上两天春困,夏天就到了,那个时候人还在冬天里习惯着,没省过神来,老以为夏蝉是 挂在冰柱上鸣叫着,一边抹着汗,一边裹紧外套打摆子。好容易等到夏天过去,时尚单衣没 上身两天,冬天又到了,人还在犯糊涂,老以为天上飘逸的雪花,是法桐挂球后的吐絮,院 子里没站上两分钟,就开始打喷嚏,要受凉了。我对 那头说: ''前两次 想了多久理由?这个 更是没事儿找事儿。说吧,找 我干什么? ''瞧你说的,不是都告诉你了吗,朱琳搬家了,黎九久炒了老板的觥鱼,都是大事。同 事一场,不至于那么冷漠吧?再那什么,天气多好啊,真是让人可惜。宋汉在 那头嘻 嘻哈哈。''没事儿我挂 了。''哎,等等。我说你是怎么回事儿,离开电视台,一点儿幽默感也没有了。所以说,新 闻还是好东西呀。宋汉是我当年在电视台做''跑街狗的朋友,朱琳和黎九久也是台里的同事。我那时在新 闻部做外勤记者,宋汉做摄像记者,我俩一个组,整天为抓新闻搅尽脑汁,基本上是一对狼 狈为奸的伙伴。我离开电视台后调到文化局,他后来也辞职了,拿出积蓄办了个影楼,取名 ''亚当斯,专为患有城市忧郁症的少妇们拍一些感伤的黑白写生照。影楼在江汉路步行街上, 本来寸土寸金的商业黄金地带,从这里操练出来的百万富翁不知有多少,宋汉却固执,不肯 出卖艺术家的风骨,拒绝拍幸福的婚纱照,说那种东西不光弱智,还有一种捆绑在一起验明 正身的可笑,就这么捡芝麻丢西瓜,凭着怀旧的好莱坞歌舞片风格悲壮地苦撑着,生意做得 紧巴巴的,不过顾着一份兴趣和一张肚皮罢了。我说宋汉是朋友,不说同事,可以看出我俩关系不错。当年我和女友谈恋爱,想和女友 搞点儿不便见光的小动作,我这种从鄂西大山里出来的穷记者,没有居住条件,也开不起房, 老借宋汉的器材室做地下活动据点。宋汉在这方面很大方,不光提供器材室的钥匙,连开水 都给灌上,捎带几只一次性纸杯,有时候还给准备面包什么的。只有一次,他有些不高兴, 声音很小地嘀咕了一句: ''做那种事儿以后要把器材室收拾干净,镜头敏感得很,不开机也 知道发生了什么,人家的片子还要拿去评奖呢。再说,没有生命的东西,也不能随便欺侮, 不拿它们当一回事儿吧。仅此而已。为这个我一直记他的恩。宋汉约我到沿江大道''圣地亚哥喝咖啡:''见面谈吧。 里说不清楚, 线又窄, 一时半会儿爬不过去。我用凉水冲了一个头,换下常年在身的睡衣,出门拦了一辆车,前往沿江大道。到了''圣 地亚哥,宋汉已经等在那里了,一杯''南山见了底。不是悠闲的样子,是口渴了,还有点 儿五心不定,这点儿我能看出来。我在窗前的靠背椅上坐下。宋汉问我喝点儿什么。我说随便。我说随便是真随便。我这个人没有什么品位儿,''极地、”卡布其诺什么的,品尝不出 滋味,真来一杯毒药,事先别告诉我,我也能喝下去。我一个女朋友说我: ''农民嘛,就算 当了剧作家,一张嘴还是红菜薯的味儿。凭心而论,这话多少有点儿说出了事实。相比起来,宋汉从不挖苦挖苦我。他自己来自洪湖的一个小镇,也不是武汉的原住民, 对我这个山民出身的苦孩子惺惺相惜。我当年发奋改变自己的形象,要把红苕脑袋上的冲天 旋发修理下去,他热情地鼓励过我,不但是知音,而且帮了大忙的。宋汉替我作主,点了一壶碧螺春。茶沏上,侍者嘛着嘴唇吹着挪威的森林离开,宋 汉就把事情对我说了。宋汉找我,是为了他侄子羊子的事情。宋汉有个弟弟,叫宋唐,武汉大学西方哲学专业的研究生。宋唐毕业后留校教书,以后 读博士、评教授、娶妻生子,不到三十五岁就完成了人生五步曲中的头四步。不久前,宋唐 接到法兰克福大学访问学者课题评审小组的蓝纸邀请,赴德国做为时一年的研究工作。对方 的邀请名单上,有郝嘉的名字。郝嘉是宋唐的助手,同时也是他的妻子。夫唱妻和,事情是 好事情,只是宋唐的儿子羊子正在上小学四年级,而且学的是华语,不是德语,不能带往德 国。宋唐和宋汉商量,把儿子寄托给哥哥宋汉,让哥哥代行养育螟蛉的工作,替自己当一年 家长,要不然,郝嘉就只能放弃出国的机会,在家里陪太子读书了。宋唐家住汉口,宋汉住在汉阳,隔着一条汉江。夫妇俩送羊子到宋汉家那天,车在江汉 大桥上被人追了尾。人倒是没伤着,只是车让人顶得颠簸了一下,一家三口受了点儿惊吓, 事情很快由交管局的巡逻车处理了。那以后,羊子就沉默了,不怎么说话。宋唐夫妇没有在 意,以为自己远去异乡,儿子太小,不舍而已。当下宋唐夫妇千叮咛万嘱咐,要宋汉记住不 要忘了每月的家长会、催促羊子每天温习长笛、服金施尔康、到了时间剪指甲、少吃肯德基, 等等。交代完毕,郝嘉红着眼圈拥抱了羊子,夫妇俩快快乐乐启程去了北京,从那里转机飞 法兰克福。宋汉40岁,没有结婚,同居的女友倒是有过几个,都不到谈婚论嫁的程度,自由倒是 自由,没有育儿经验。虽然那么说,接了侄儿的监护权,责任心就大了,不敢掉以轻心。羊 子接来后,宋汉调整生活,把心思的一大半花在羊子身上,每天影楼早早打烂,一到学校放 学的时候,就匆匆往家里赶,站在江汉二桥的马路边等公车,等到羊子从车上下来,牵着羊 子的手,叔侄俩回家。宋汉尽心尽力地照顾羊子,每天在羊子的作业本上签名,替羊子放洗 澡水,担忧自己烧的饭羊子不爱吃,还专门到家政公司请了一个沔阳籍的钟点女工,帮助做 一些买菜做饭清扫房间的工作。要说操心,父母也不过如此。头一个星期相安无事。羊子该吃就吃,该睡就睡、衣裳整整洁洁,作业按时完成,学习 成绩没有下降,地理兴趣小组活动也没落下,乖巧得很。宋汉往德国拨过一个 ,让羊子 和爸爸妈妈说说话,那边夫妇俩也常有 打过来。羊子话不多,父母问什么答什么,有时 候嘴里没声儿,手指一点点抠着 簿,冲着话筒点头,但也没发现什么反常现象。宋汉这么带羊子,渐渐地,竟然带出了兴趣。孩子嘛,一个让人心里痒痒的小生命,要 真听话,眉眼周正了,和宠物没有什么两样,让人疼怜,再长进一点儿,甚至让人引以为骄 傲。夜里,宋汉等羊子上床睡了,坐在客厅里边喝啤酒边看DICOVRY频道的节目。有时 候啤酒喝得来了情绪,不免想,也许自己应该考虑来这么一个小生命,要真这样,自己可以 每天早早地收工打烂,在车辆川流不息的马路边等他(她),等他(她)从公车上下来,两 人手牵手回家,宋汉检查孩子的功课,孩子去莲篷头下扑打着水珠子洗澡。那种日子,真是 惬意得很。宋汉那么想着,忍不住思念起女友中的某一位来。宋汉放下空啤酒罐,拨通 ,在电 话里和女友说一会儿话,开开无伤大雅的玩笑,比方两个人是不是可以考虑往前迈一步,生 一个孩子什么的。当然,玩笑归玩笑,事情不会立刻就兑现。生孩子是件大工程,实施起来麻烦得很,项 目设计和预算就不是件小事儿,让人挠头得很,必要的工程准备工作更是免不了。再说,要 立刻实施,家里有羊子也不方便,至少工程对象得弄到家里来,动静大了不合适。原本以为这样的日子容易过下去。一年时间不算太长,要按武汉的季节算,也就一个夏 天加一个冬天罢了。宋汉甚至有预感,觉得一副德国严谨派头的弟弟弟媳上门来领回羊子的 时候,自己会伤感得不适应,会手里捏了啤酒罐躲到一边去看热带鱼游泳,装作恨不得立刻 盼着弟弟和弟媳把羊子领走,自己做回单身王老五的样子。谁知到了第二个月,问题就出现了。事情发生在宋唐夫妇俩走后第二个月的头一个星期六和星期天。双休日,宋汉的影楼是 不打懈的,照样接待客人。钟点女工那两天上全班,在家里照顾羊子。羊子做完作业,如果 愿意,可以看卡通片、玩电脑游戏,想出去找同学玩也行。宋汉住在汉阳的银杏街,那里离 体育运动学校很近,踢球溜旱冰什么的,方便得很。只是到了吃饭的时间要回家,饭吃完, 爱怎么玩接着再玩,别让大人担忧就行。吃中午饭的时候,羊子没有回来。不光中午饭,连晚饭也没回来吃。钟点女工先以为孩 子玩忘了性,记不住时间了,这种事在别人家里也不是没有发生过。等到晚饭做好了,天也 擦黑了,羊子还没回家。钟点女工心里放不下,出门去找。体育馆里找遍了,没有羊子的人 影儿。钟点女工吓得不轻,人站在那里半天没挪动脚。孩子给弄丢了,负不起责任啊。钟点女工给宋汉打 , 里差点儿没犯心脏病噎过去。宋汉天荒地老地往回赶,回 家先去羊子的房间里搜查,看有没有留下纸条,比方买票去了法兰克福什么的。纸条当然没 有,房间收拾得整整齐齐,一看就是好孩子住的房间,好孩子却不在了,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