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西哲学的简单比较.docx

中西哲学的简单比拟中国哲学和西方哲学(或者说希腊哲学)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文化传统中 诞生的两种哲学传统。由于这两种哲学滋养了在现代世界中有巨大影响 力的西方文明和中国文明，所以对两种哲学的比拟和探讨从来没有停止 过。最近，我在阅读一些中国哲学的书籍，同时也不由得在思考中国和 西方两种哲学进路的差异。这是一个很宏大的命题，需要高度严谨的思 考。但由于我个人水平的限制，这里也只能记录一些粗浅的看法，欢迎 有兴趣的读者讨论和批评。形而上学与伦理学：西方哲学与中国哲学的不同核心中国哲学与西方哲学的不同，主要在于前者是以人为中心，而后者是以 世界为中心的。西方语境下，形而上学(MeWphysics)长期占据着"第 一哲学"的位置，其思路在于先观想宇宙的构成，然后再关注宇宙中的 人，是由外而内的。伦理学在西方哲学中处于形而上学和认识论之后的, 但在中国哲学的语境中，人是一切问题和关切的核心。可以说，中国哲 学的主干是伦理学。当然，这并不是说中国哲学没有对世界的审视。”虽 然中国哲学中没有与形而上学直接对应的概念，但是中国一直有关 切世界本质即其存在、起源、构成、变化模式等方面的传统。(While there was no word corresponding precisely to the term“metaphysics” , China has a long tradition of philosophical inquiry concerned with the ultimate nature of realityits being, origins, components, ways of changing, and so on. SEP）但是，值 得注意的是，中国哲学中对世界的观察是服务于其伦理学的，无论是论 语，还是道德经、庄子，中国哲学的世界观都是服务于其德 行养成，或者说自我转化的目标的。中国哲学要指导人生，因而是一种 最贴近实践的哲学。马克思主义哲学和实用主义哲学之所以受到中国人 的青睐，中国哲学的这种实践传统是很重要的原因。中国哲学与西方哲学的不同目的哲学是有目的的，至少思考哲学的哲学家之所以思考，是因为他们有其 目的。理解了一种哲学的目的，也就很大程度上理解了一种哲学的精髓。 以形而上学为核心的西方哲学，其目的主要在于探索世界的终极，而以 伦理学为核心的中国哲学，其目的那么在自我转化。从古希腊开始，西方哲学家就对世界提出了种种假设：幻象、原子、元 素等等。西方哲学的重心从形而上学转移到认识论，又转移到语言哲学， 这种转变的历程，本质上是为了理解世界这个目的服务的。要理解世界， 首先要反思自己认识世界的理性工具，而理性工具中最重要的就是语言。 德里达认为哲学就是一种认为世界的真实可以用语言表达的学说。这就 是到二十世纪中期的西方哲学史的主要脉络。到今天，大多数哲学家认为心灵哲学是我们时代的第一哲学。根据Kim 在Philosophy of Mind中对这门学科所做的定义，心灵哲学的核心在 于一系列问题：What is it to be a creature with a mind? / 怎么样就可以说一 个生物有意识？Problems concerning specific mental properties or kinds of mental states and their relationship to one another. / 有关特定心 理属性或各种心理状态及其相互关系的问题。Relation between minds and bodies, or between mental and physical phenomena, collectively called "mind-body problem". /思想与身体之间，或心理与生理现象之间的关系，统称为 "身心问题。从这些问题我们可以看出，心灵哲学的主要问题涉及到了认识论和形而 上学。可以说，心灵哲学将这两个领域的核心问题复归到了人类本身。中国哲学的目的与西方哲学很不同，它旨在教会人们完成自我转化，成 为德行和能力上更上等的人。举例来说，爰莲心在其著作向往心灵转 化的庄子：内篇分析中写道："在本书中，我试图说明，庄子的 神话、传说、怪物、吊诡、比喻、语言难题是有策略地设计出来使读者 完成自我转化的目的的。"同样的，孔子对我们的教诲，也是为了使 我们成为一个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从心所欲不逾矩的人。冯友兰 在中国哲学简史中认为，中国哲学的核心在于出世与入世的协调与 统一。人性的完整开展离不开社会事务，因为社会是对文明世代人类的人格养 成最为重要的一局部，所以中国哲学必然有入世的一面。但同时，全身 心的向外是无法到达自身的完满的，这就需要向内寻求精神上的超脱。 钱穆在人生十论提到中国人的内在精神世界和外在世俗成就的平衡, 认为这也是"中庸”思想的一个表现。内在的精神理念需要到外在世界 中实践和服务，这也是人格完善和升华过程中必不可少的局部。冯友兰 转引金岳霖的话：”中国哲学家都是不同程度的苏格拉底。其所以如此，因为道德、政治、反思的思想、知识都统一于一个哲学家之 身；知识和德性在他身上统一而不可分。他的哲学需要他 生活于其中;他自己以身载道。遵守他的哲学信念而生活, 这是他的哲学组成局部。他要做的事就是修养自己，连续 地、一贯地保持无私无我的纯粹经验，使他能够与宇宙合-O显然这个修养过程不能中断，因为一中断就意味着自 我复萌，丧失他的宇宙。因此在认识上他永远摸索着，在 实践上他永远行动着，或尝试着行动。这些都不能分开, 所以在他身上存在着哲学家的合命题，这正是合命题一词的本义。他像苏格拉底，他的哲学不是用于打官腔的。他 更不是尘封的陈腐的哲学家，关在书房里，坐在靠椅中，处于人生之外。对于他，哲学从来就不只是为人类认识摆 设的观念模式，而是内在于他的行动的箴言体系；在极端 的情况下，他的哲学简直可以说是他的传记。”“出世"与入世"都是着眼于人本身的，所谓两者的统一，无非是希 望中国哲学的受众能保有一种独特的心灵状态，从而与这个由大自然和 人类社会组成的世界和谐相处。中国长期是个传统的农业国，中国人大多有农民的身份。费孝通在乡 土中国中谈到乡村的语言，指出在乡村这样稳固的环境中，语言会倾 向于变得简单，更多的信息会通过语境来传达。而越是变动的环境，就 也需要标准化的、复杂的语言系统来达成共识。我们说中文是一种高语 境的语言，其原因就在于中国人不需要那么复杂的语言形式来到达互相 理解。这种语言表达的留白倾向，和中国传统中对于简洁、言外之意的 推崇是一脉相承的。由此，中国思想家表达自己思想的方式是不同于西方的，他们广泛地运 用暗示、比喻、夸张等手法。钱钟书在中国诗与中国画中详细讨论 过这两种中国经典艺术的特征：中国诗空灵(intangible)、轻淡(light)、 含蓄(suggestive),内涵从不明说，全凭暗示(not expressed but only suggested);中国画那么崇尚"笔不周而意周。中国语言崇尚的是“留 白的意境，是未曾说出的那一局部。是得意忘形、道可道非常道、言 有尽而意无穷。这种留白的语言倾向与中国哲学促使读者完成心灵转化的目的是相照 应的。因为中国哲学希望其读者能超越现实，改变现实，而这种超越的 心灵状态是很难用语言工具描述的。中国哲学更多地是一个引子，引导 人们走上修行的道途，但具体它们宣扬的境界是什么状况，还需要自己 慢慢地摸索体会。甚至，这种超越状态是反常规、反常理的，这就更难 以直接通过语言传达，而只能通过设计语言工具来启发和暗示。与中国人的农业文明不同，希腊人的商业海洋文明催生了不同的语言模 式：希腊人生活在海洋国家。靠商业维持其繁荣。他们根本上 是商人。商人要打交道的首先是用于商业帐目的抽象数字。 然后才是具体东西，只有通过这些数字才能直接掌握这些 具体东西。这样的数字，就是诺思罗普所谓的用假设得到 的概念。于是希腊哲学家也照样以这种用假设得到的概念 为其出发点。他们开展了数学和数理推理。为什么他们有 知识论问题，为什么他们的语言如此明晰。原因就在此。语境越是变动，语言就越需要复杂而精确。印欧语系繁复的性、数、格、 时、体、态等，就是为了精确的表述信息，而这种信息在中国文化中更 多地是通过语境、语气、语调等超语言因素传递的。逻辑实证主义注重 语言分析，欧陆哲学中的解构主义更是强调"文本中心，这与中国哲 学是很不同的。在精密的语言基础上，西方哲学家也倾向于建立哲学体系，这也是中西 两种哲学的重要不同点。中国哲学不倾向于建立体系，事实上，绝大部 分”中国哲学史（如胡适、冯友兰的作品），都是依托西方哲学的骨 架来解读中国哲学。没有体系并不一定是一件坏事，体系只是对世界的 一种抽象而非真理本身。钱镶书推崇折衷主义（eclecticism），"不为任 何理论系统所束伏，敢于独立思考，取各派之精华。尼采也认为："我 对所有建立体系者充满疑虑，并且对他们退避三舍。对于体系的意志, 在正直方面是一种匮乏。"（偶像的黄昏）老子说“道可道，非常 道”，他很明白天道是不可以通过语言传达的，写道德经只是为了 启发后来者。西方哲学因为有较为完备的体系而更容易入门，但这并不 是其在思想高度上超越中国哲学的依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