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我挚爱的马铁奥.docx

2022年我挚爱的马铁奥在小说的历史上有许多特地擅长写短篇的大家，最典型的像大家都很熟识的美国的作家欧·亨利。欧·亨利只有一部长篇，白菜与皇帝，特别一般，几乎不值一提。但是欧·亨利小说在文学历史上照样是举足轻重的，“欧·亨利式的结尾”是文坛上最习见的术语。像这种情形的作家还有一些，比如梅里美就是其中突出的一个。梅里美在法国文学史乃至世界文学史上都有特别高的地位。梅里美一生也许只写过一部长篇查理九世时代轶事，只有十几万字。19世纪是文学的黄金世纪，很难有哪个作家不是著作等身，梅里美是著作量特别小但是影响却特别大的大作家。当然他最闻名的是卡门和高龙巴，都是篇幅比较大的中篇。梅里美还有一个短篇和这两个中篇几乎一样闻名，叫马铁奥·法尔科内。这个短篇翻译成汉字也许是8000字到1万字。马铁奥·法尔科内讲了一个跟常情常理相悖的故事，是爸爸杀儿子的故事。故事不太大，背景是在地球上最特殊的地方：科西嘉。好像全球黑手党的老巢都在科西嘉，那里特殊能出那种特别阴森、特别恐怖的故事。这是一个讲义气、有原则的男子汉的故事。梅里美是这样写马铁奥的：这是一个小个子，但却强壮，头发卷曲，黑如煤玉，鹰钩鼻，薄嘴唇，眼睛大，炯炯有神，脸的肤色犹如靴子的里子。他的枪法奇妙无比，著名遐迩，尽管在当地不乏的神枪手。比如说吧，马铁奥打岩羊从来不用大粒霰弹，远在120步之外，他一枪命中，说打脑袋就中脑袋，说打肩膀就中肩膀，从不失手。夜晚开枪也同白天一样，百发百中。他的这一本领是别人告知我的，对从未到过科西嘉的人来说，这种本事也许令人无法信任。在深夜，人们在80步开外的地方，放上一枝点燃了的蜡烛，蜡烛前再挡上一张盘子大小的透亮纸。他举枪瞄准，然后，一人吹灭蜡烛，再等一分钟，他在漆黑一团中开枪，4次中有3次能打穿透亮纸。这是梅里美不常用的方式，这种对人物比较细致的描写只有在写到“马铁奥是个汉子”的时候用了这么一点。而在后面，这个故事的主子公你可以认为不是马铁奥，因为占了故事23篇幅的是马铁奥的儿子，即将被他杀死的儿子，叫福尔图纳托。福尔图纳托是个只有10岁的男孩。这个男孩是马铁奥的独生儿子，是那种吃软不吃硬的男孩。你可以对他恐吓、威逼，但是在这之后你会觉得特殊不舒适，因为你碰的钉子比你给他的恐吓还要重。这个故事还有第三个人，强盗贾奈托。但是这个人在故事里面不是一个反面角色，在全部描述这个强盗贾奈托的部分，我们看到他是另外一个汉子，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男人，尽管他做的是偷鸡摸狗的勾当。贾奈托被一群宪兵追捕，逃到马铁奥家门口，正好马铁奥和他的妻子都不在家，留在家里的是他们10岁的儿子。当时贾奈托负伤了，他对福尔图纳托说：我被人追杀，你快把我藏起来，不然我就没命了。这孩子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小家伙，他说：“假如把你藏起来，我能有什么好处？”贾奈托想了一下，从身上摸出一枚银币，值5个法郎，说：“我可以给你这个银币。”这个银币一下子就把福尔图纳托打动了。福尔图纳托快速地把家门口的一个柴垛刨出一个空隙，把贾奈托推动去，再用柴草把他遮上。他甚至把家里养的几只鸡扔到柴垛上面去。这样一来，这柴垛就不像有人的样子。一个男子汉强盗在一个小男子汉的帮助下藏起来了。追兵到了。追兵队长甘巴是这孩子的远房亲戚，福尔图纳托的表叔。他是个很能干、很聪慧，也很狡猾的人，他见到福尔图纳托就说：“贾奈托躲到哪里去了？”孩子说：“我为什么要告知你？”甘巴对孩子严厉地说：我要抓你坐牢，我要用军刀拍你几十下你就会开口了。当时福尔图纳托冷笑不已，他说：“我的父亲是马铁奥。”甘巴又说：“你知道我可以把你带到外边去，把你扔进监牢，给你戴上脚镣，让你睡在草堆上。假如你不说出贾奈托在哪里，我还可以把你送上断头台。”这孩子又说了一次：“我的父亲是马铁奥。”他面对宪兵队长表叔，还是一副“你越硬越会碰钉子”的样子。甘巴也意识到自己碰了钉子，他和贾奈托如出一辙，立刻把策略彻底转了180度。甘巴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值10埃居的银表，约合50法郎，前面那个银币只值5法郎，孩子能辨别出哪个值钱。他刚把银表掏出来就发觉孩子眼里已经冒光了，银表对孩子形成了特别大的吸引力，他立刻知道他是个大人，而且是个狡猾的男人自己选对策略了。接下去梅里美是这么写的：他一边说着一边把表渐渐移近，直到这表几乎遇到孩子的脸颊。从孩子的神色上完全可以看出，他的内心正在进行特别激烈的斗争，一方是贪欲，一方是对被收留者的敬重。赤裸的胸膛猛烈地一起一伏着，他觉得自己已经快透不过气来了。然而，那块表始终在摇摆着，转动着，有时还遇到他的鼻子尖。最终，他的右手渐渐地伸向了那块表，他的手指头遇到了它，它整个儿地落在了他的手心里，而队长却还没有撒手松开表链的另一头表盘是天蓝色的表壳新近才擦过在阳光下，明晃晃的像是一团火诱惑实在太剧烈了。于是，福尔图纳托伸出了左手，向上伸过了肩膀，用大拇指指了指他背后的草堆就这么一个动作，不用我说大家都知道发生什么了。当然，贾奈托立刻就被翻出来了，被荷枪实弹的宪兵抓住了。贾奈托在经过孩子身边的时候，特别轻视地骂了一句“狗娘养的”。他蔑视孩子。轻视这种力气对一个有自尊的人来说就是如鞭子样的打击。就在他们打算离开的时候，马铁奥和他妻子一起回来了。马铁奥原来就不喜爱这个表弟，他望见他们后对妻子说：“你打算一下。他们可能是来抓我的。”马铁奥原来是挎着枪，枪口朝下，但是现在他静静地把枪口提起来对着前面。甘巴这时候很惊慌，他知道马铁奥是百发百中的，他虽然不能一下子打死全部的人，但是假如他开枪打死一个，这一个是谁就说不准了。而且马铁奥的妻子是他的助手，这时候正拿着一杆备用枪，当马铁奥要用枪的时候，妻子递过来的枪里边恒久是顶满霰弹的。甘巴想：我赤膊上阵地迎过去，他总不会认为我是把矛头对准他吧。于是他抛开同伴，迎向马铁奥。马铁奥果真就把枪放下了。甘巴迎上去就说：“表哥，今日多亏了小表侄，我们才能抓住贾奈托啊。”一看到没事了，马铁奥的妻子还说了一句：“那个混蛋还偷了我们家一头羊呢。”马铁奥说：“可怜的家伙，他的肚子饿呀。”在这么一种情形下，一切好像都很轻松。但是贾奈托在经过马铁奥身边的时候说了一句：“叛徒之家。”马铁奥听了心里真不是味道。等他们走了之后，马铁奥望见儿子颈项上挂的表，他问儿子表从哪儿来，儿子说：“这是我的队长表叔的表。”马铁奥立刻明白了一切。他一把夺过银表，狠狠地朝一块石头上砸去，把表砸得粉碎。他转身对妻子说：“老婆，这小子是我的种吗？”马铁奥对孩子的全部责怪就这么一句，他老婆一下子脸色大变，她说：“你说什么？马铁奥，你知道你是在跟谁说话吗？”他老婆也是一个刚烈的女人。马铁奥当然知道他老婆不会背叛他，所以他说：“那好吧！这小子就是我们家里第一个干出叛变勾当的孽种。”这句话不是对孩子说的，是对老婆说的。孩子这时候吓坏了，不停地抽泣。马铁奥始终盯着他。最终，用枪托往地上一夯，然后把枪扛上肩，对儿子说：“你过来。”儿子一声不吭就跟在他身后走了。他妻子一把抓住他，说：“他是你儿子啊。”马铁奥说：“你放开我，我是他父亲。”马铁奥·法尔科内的结尾：母亲拥抱了她的儿子，哭着回到了她的木板房。她跪倒在圣母玛利亚的像前，虔诚地祈祷起来。与此同时，法尔科内已经在小路上走了大约二百步，走到一条小山沟时，才停下来。他走下山沟，用枪托探了探土地，发觉它很松软，很好挖。他觉得，对他的安排来说，这地方的确很合适。（他的安排是什么，前面梅里美没告知我们。）“福尔图纳托，来，站到这块大石头旁边来。”孩子照他的吩咐办了，然后，跪了下来。“祈祷吧。”“爸呀，我的爸呀，别杀我！”“快祈祷吧！”马铁奥恶狠狠地重复道。孩子一边抽噎着，一边嘟嘟囔囔地背诵了一遍天主经和信经。父亲则在每一段经文的最终，用洪亮的嗓音，回一声：“阿门！”“你会念的经就只有这些啦？”“我的爸呀，我还会圣母经，还有姑姑教我的连祷文。”“那可是太长了，不过，没关系，你念吧。”（事实上这一刻对马铁奥来说并不像讲故事的人讲得那么轻松。马铁奥这时候让儿子念经文，儿子念完了，他问儿子还会不会别的，要他接着念。事实上马铁奥没有心情去听经文，因为他要做的事情已经确定了。经文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儿子念下去，使最终的那一刻推迟到来。）孩子用一种几乎听不清的小声，念完了连祷文。“念完了吗？”“哦，爸，饶了我吧！宽恕我这一次吧！我再也不这样了！我肯定去求我的伍长叔叔，让他们饶恕贾奈托。”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马铁奥就已经给枪装上了弹药，他一边举枪瞄准，一边对儿子说：“愿上帝饶恕你！”孩子无望地挣扎着，想站起来，去抱他父亲的膝盖；但是，已经来不及了。马铁奥开了枪，福尔图纳托应声直挺挺地倒下死去。马铁奥瞧也不瞧死尸一眼，就起身回家，想找一把铁锨，打算去安葬他的儿子。还没等他走几步，就遇上了他妻子，她是听到枪声后赶来的。“你干了什么啦？”她叫嚷道。“公证的处决。”“他在哪里？”“在山沟里。我就去把他埋了。他是祈祷了之后，作为基督教徒死去的。我会请人给他做弥撒的。派人去告知我的女婿提奥多罗·比安基，让他来跟我们住在一起吧。”这个小说差不多跟卡门一样，到最终的时候假如你读进去了你要是不被结尾震撼，不被拖入地狱，你真是个没心没肺的读书人。写这个小说的人就是梅里美，19世纪法国宏大的短篇小说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