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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笔记美文千山笔记美文千山一片绿，可啜可饮，谓之品绿。诸峰纷繁做云浪之舞，似识我邀我。人入风光，犹鱼之在水。鱼失水则死，人失风光，尽无人世色调矣。对绿的描述很多，在千山，却独摹莲花。在谣谚：“千山好，华夏一盆莲”。景与词比照，能够揣摩出这片群山同释教的缘由。换个说法，千峰若翠盖佳人舞袖，巧笑相迎。杨万里：“青笔尖欲试，绿笺皱还折。”我似乎一步迈入山水会意处，且援笔代红粉立言。在山间走，翠色扑人面，没有怎样粗声喘息。这得益于松杉醉眼，也得益于峰峦的柔缓。先上绣莲台。这是一处新景，未见诸图册。但从称号上能够推知它的纤秀苍润乃至无妨想像它的袅娜仪容。石径朝浓翠深处旋折，轻风中，疏枝淡影蝶舞于途，使游人心也翩（足迁）。山上多树，尤以松为首。侧柏、冷杉、栎树为朋。栎树简洁勾起我的爱情。在我生活过的兴凯湖畔，少松而多栎，秋天，枝上坠满粟色的果实。旧时代，穷苦人将之碾磨后当粮吃，称“橡子面”，咽下后，胀肚。花也一派漂亮：芍药、丁香、映山红。顺治年间进士郝雪海“人卧千山花气里”，七字足显风神。松石之上，题镌多纠缠，似乎在有意附会爱情主题。如“情侣松”“比翼齐飞”。松荫之下，依偎着爱情中的男和女也最为适宜。绣莲台上的弥勒大佛可庇佑这份人世之爱。香炉中缭围着烟雾，那气味浸满了禅意。佛其实是一座石山，无其面貌，但略得弥勒概括。这是惟求其神似难求其形肖了。这尊佛坐视千峰，大有姿态，似来充当众山之主。依四大名山各为菩萨道场的旧例，千山应当册封为弥勒的道场。绣莲台顶是块不大的平地，喇叭里放着乐曲，往往复复，总是那一种调子。有位穿棕色僧衣的老和尚，槌敲木鱼，面对低昂群山，高诵佛号。深谷幽壑间，似乎遍响唱偈声响。老僧死后的木桌上，摊着厚厚一册大佛项首楞严经浅释。封底印十字：十方薄伽梵，一路涅磐（上般下木）。书内天地，怕只要留下他单独领悟了。这位老僧很亲善，乐于言笑，是将晚年一颗平常心融于苍莽山野了。悬揣落发人居之易也。辞绣莲台，踏高阶松影而入南泉庵。这是一座平常院子，史却能够远溯李唐。暮色下看它，总有一种不易说清晰的凄凉感。康熙年间，这所佛庵易为道观，道士“处心数载，募化八年，敬刊经版百余块”，印经者俱来。不知规划较京郊云居寺怎么？这终究已为往昔盛况，现在经堂仅存木石，墙根摆放两个洗刷东西的石槽。清规戒律之卷，犹如被年月之水漂远的一片黄叶。三皇殿下还有日晷的基座和一尊被砸得面貌不胜的宝鼎。阶前两株古柏，历300年沧桑，照旧绿冠如新。旧时人以“清绝似将琴谱读”七字摹状庵中风光，是说有松风，有涧泉，我来时，风在吹树，真是相宜风者莫如松。却未闻暗泉飒飒走乱石。这样绿的山，怎么会没有雪溪之喧呢？当时日光将尽，余晖从片片峰林上退远了。庵中的几间屋子连续亮起灯。睡在这样的当地，同外界相隔，该是什么感受呢？大约会让山水入梦。初曙，去登五佛顶。这一路的风光不贵人工贵自然，自然的山野之观。因略得皖地黄山描摹，顺流而下，爽性赋名小黄山。乘一段缆车上去，奇松峭石尽在俯视中，却无云海，但也多少显出一点黄山姿态。特殊松与石绝不比黄山差。松为山之毛，其干指天，不知几百年年月。石，小巧和粗拙兼得，因山岭苍莽，无可计其数。策藜杖而上，木鱼石、寿星石、无根石、莲花石、玉簪石，竞相笏起，点缀千山，且各有美妙传闻。最可做象形之想的是鹦鹉石，如在阳光下亮翅的翠鸟，故多飞动，嘤嘤似发鸣声。那尊迎客石，旁立一棵松，似乎在同黄山的迎客松争胜。揽胜亭在峰巅上。有农妇将山里的香水梨奉客。吃了几个，酸甜。又邀我目对高倍望远镜瞧远处风光。南眺观音峰绰丽如一泥丸，人影若蠕蚁。古瞰唐代古城关，略得剑阁之险。关前塑一尊薛仁贵立马横枪的白色像。推知薛大将军征东，在千山屯戍戎马，怕也是连营情势。除掉他，康熙皇上也路经这条深峪古道，奔往兴城。他留过三首诗。入千山中“树杪朱旗出，藤荫玉勒过”，写出了车辚马萧的现象，颇有可取。华盖已杳，銮铃远逝，玄烨早就永卧东陵了，谁也留不住他。望山最好的地界是翡翠峰上旷达亭。竞势峰峦，极有开合，莫肯等级低辅弼下。清人刘文麟“千山如奇文，笔势无一平”，吟得真好！青云观水库如一片碧玉，风吹雾气，云水模糊似一团烟。居此可振衣，亦可纵目，辽河西流，凤凰山东峙，真得山水气度。凤凰山我几年前登上过，较千山雄峻。古折而上，临五佛顶，千山顶峰，它可排在其次。峰尖仅容五尊石佛坐禅。释迦、无量寿、目月灯、焰肩诸佛，高不盈米，皆披黄、绿绸布。能及山之巅，觉得自家已变为一尊豪杰，至少不比佛身矮。把佛放在极顶，擅长俯视，便在风雪面前却无力躲避，这是选址上的矮处。其实，千山的寺宫观庵也有一些，塑在那里的佛，较为舒坦。老于其他的'一座是龙泉寺，南北朝旧筑。寺内的殿、阁、房、楼凑成13之数。最让我感举者是藏于寺中的西阁客灯。精确说，这不像修建的姓名，却有些招供领悟的意境。千华山志：“寺之西南隅瓦屋三楹，纸窗花棂，砖砌土床，式颇古拙。向为高人名士下榻之所，贵官显显宦游山者亦息焉。夜阑时，暝色四合，万籁阒寂，孤檠相伴，红影摇窗，其境遇奇异，幽邃有难言。”似有言外无限意趣留下别人去想。五佛顶东六里即为这片凉爽世界。按例是一个平常院子，危岩结构，开门可眺远近峰峦，便极有姿态。人在这儿，晨露夕雨，林喧鸟鸣，起闻轻钟，卧听樵歌，从身到心似乎都染上了仙气。我很仰慕在这儿避世静读的那位清乾隆太史王尔烈。禅窗客榻，抱膝而吟，真也是“我读招隐篇，韵落千峰静的妙界了，似乎不复似世中人矣。寺门影壁上写一句话：“庄重疆土，利乐有情。”我上一年春日上五台山，普化寺的一位住持为我题过这八字。我至今不能理解它的意义，却能够有所感受。在林荫下朝山门外走，多见古碑和佛塔。凑到近前揣摩。残碣字痕，浮屠香烬，真看不出山林气韵和桃源歌调终究有什么不同。夜宿毓秀宾馆。憩望东升之月遍染峰海松涛，与白天之景大有分别，凝视如读一卷异书。千峰排列，模糊“如画适意家素缣飞洒水墨也”，似无告知，故不行殚述。旧日好游者欲将千山绣莲“移傍书窗插杏花”，气候似乎略小。我仍是倾心王瑶峰的胸襟：“欲请荆关写奇态，麻斧劈墨氤氲。”一读，如见苍岭奔舞，实驾前者之上。我游千山，仅得一琐闻，却似乎收取大山灵魂。无端地觉得，应效野老或童子，虽无访林泉之雅，从山里采回一篮鲜菜，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