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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间的文化与文化的空间 内容摘要：文章从建筑与权力、建筑与环境、建筑与观看三个方面比较了故宫和凡尔赛宫的不同，从而揭示出建筑差异背后的蕴涵。关键词：空间体验、时间流程、故宫、凡尔赛宫本文着眼于故宫和凡尔赛宫的不同，旨在揭示它们所蕴含的不同的文化空间和空间文化。一、建筑与权力——中正无邪与市民的客厅故宫和凡尔赛宫无疑都是权力的集中和象征。儒家的礼制为故宫建筑背后的文化支撑之一，其权力性主要表现在显明的中轴线、院落式布局、单体建筑的群体意识、建筑的装饰等。而凡尔赛宫受控于法国知性体系的唯理论，其权势通过三段式古典法式布局、均衡对称、开放的空间、政教统一的装饰设计等来体现。1.建筑布局比较：中正无邪与市民的客厅故宫位于北京城中心，持续了周以来天子择中而处的思想。根据君子将营宫室，宗庙为先，厩库为次，居室为后(礼记?曲礼)的传统，采纳了左祖右社前朝后寝的天子营国之制，且古代左、南为上，所以左、南在前，右、北在后，体现了重视宗族制度、血缘持续的儒家设计理念和民以食为天、期望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志向。作为权力的象征，故宫首先以显明的中轴线对称布局体现中正无邪，礼之质也(礼记?乐记)的儒家古训：夫礼，天之经，地之义，民之行也。(左传?昭公二十五年)。中轴对称、方正严整的布局告知世人尊卑有序、上下有别的君权至上法则，符合传统的儒家人伦、礼制精神。如皇帝的主要活动场所如太和殿、中和殿、保和殿、乾清宫、交泰殿、坤宁宫位于中轴线上，其他建筑根据尊贵等级分列两边，依序排列。皇后及妃嫔所居的东西六宫分列内廷乾清、坤宁两宫的左右两侧且横向绽开，其布局融汇了向心与取正的传统，如众星拱月，表明王者必居其中的营建思想。故宫的布局是地面空间上以纵为主的横向绽开，不以单体建筑为基本单元向高空飞升，而是在院落式基础上向前后左右延长。院落式布局本身就是一种封闭性的内求于己的呈现方式，封闭而规整，内敛且探究，亦是君子求诸己充溢之谓美，充溢而有光辉之谓大，大而化之之谓圣(孟子尽心下)的内圣外王的境界。院落和院落之间通过门、墙来连接，门与墙既连接又分割建筑，既是政治意义上内外、尊卑、进退的象征，又是自然意义上阴阳交融、和合的象征，正对应了中国文化内在的浑然一体和儒道互补。故宫所体现的权力集中制还体现在单体建筑的非自足性，也即个体的性意识——克己复礼。故宫本身是一个整体，由内在的诸多相对独立的个体组成。每一座每一组建筑都有剧烈的体积感，但它们绝非独立自由之物，群体化、伦理化的标准是它们存在的依据。它们之间相互牵制，互为生发，彼此衬托，内在自觉的皈依和听从整体，以此表明和为贵的价值观。就像中国画中任何一条单独的线，虽然也很美，但假如离开了全画就失去了其固有的意义。就连故宫中体量最大、形式最华丽的太和殿也以类似的造型、装饰等与其他建筑保持着内在的一样性，而它也只有在建筑群的衬托中才显出它的威历和尊贵，这恰恰顺应了儒家的要求：儒家志向人格的培育过程，就是把宗法体制的共同性要求内化于自我人格心理的过程。作为权力的象征，故宫以足够的跨度形成开张的气概，以无处不在的装饰呈现出富丽堂皇的景象，以子不语怪力乱神的世俗形制营造出深厚的生活气息，显示了国家的威历、帝王的尊贵和皇家的奢华。得见皇居壮，便知天子尊，站在开阔的太和殿广场，可以想象当年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王维和贾舍人早朝大明宫之作)的庄重盛大和激烈人心。尽管都是王权的象征，凡尔赛宫的权力性则是通过三段式古典法式及对称开放的空间、政教统一的装饰设计等来体现。假如说故宫以封闭型模式说明了内圣外王的规训，那么凡尔赛宫则以开放式布局，表明白在相识你自己基础上的对外界的新奇和探究欲望。不同于故宫的封闭型设计，凡尔赛宫和其园林事实上已成为西方传统意义上的一个广场空间。凡尔赛宫的正面入口，就是一个三面围合的小广场，前来参观的市民从一个开阔的空间进入另一个开阔的空间，视觉和心理上不会像观看故宫那样，因为立即进入了一个闭合、压抑的空间而产生心理上的约束感。凡尔赛宫以开放的小广场和大园林，直截了当地表现了法国人擅长交际的热忱和开放。建筑群的封闭或开放式设计处理本身，已昭然了其背后政治权力的公民性和民主性。钱穆先生就认为，中国人偏于和合性，而西方人则偏于分别性，注意分别性即人的差异性。西方人强调敬重特性，西方文化的民主精神由此渐渐形成。顾准先生也指出，源于希腊的民主的、自由的、宽松的氛围，保证了个人自由竞争的充分权力，特性和创建性由此渐渐孕育。而凡尔赛宫重人力、重特性、外向的建筑模式和理性精神，正是一脉相承的西方文化的体现。凡尔赛宫三段式的古典法式设计，显明体现了注意逻辑的理性思维。纵横各分三段：正宫、南宫与北宫组成对称的几何形，花园也呈几何形。中心部分供国王与王后起居与工作之用;南翼为王子、亲王与王妃的府邸;北翼为王权办公处。凡尔赛宫在结构设计上强调了建筑整体的连通，而不是院落式的组合，许多功能困难的空间集中在一座建筑里面。它由内在的整体性构成外在的个体性，整体听从于局部，局部听从于整体。整体就是一个个体。毫无疑问，凡尔赛宫以这种外向性的、自我的、整体的设计布局呈现了西方古典主义哲学思想的内涵。作为王宫，凡尔赛宫自然也要表明它的权力特征。主宫的外面加上三条放射性的大道与正门相通，以这种布局表示整个巴黎、法国乃至整个世界都在中心王权的统治之下。凡尔赛宫主子路易十四的骑马铜像放置在宫前广场中心，从广场的任何角落都可以看到它。宫殿的豪华与壮丽无与伦比，整体的恢宏与细微环节的精致相得益彰，比如宫中被津津乐道的镜厅，米尔佐夫这样描述它：长长的走廊由精致的绘画和镶嵌着的镜子装饰而成，朝臣们可以看到自己和其他人在向国王致敬，并确保自己举止得当，符合礼仪。当然，这种相互的看与被看的过程也向人们表明白，国王和大臣之间统治与被统治、支配与听从的公共性与个体性。2.建筑的装饰比较：君权至上与政教合一建筑的装饰也是呈现君权思想的一种重要方式。故宫的君权思想经由色调、彩画、好用及装饰性器物等得以体现。凡尔赛宫则通过宗教建筑、装饰性雕塑、壁画、好用及装饰性器物等来表现当时法国君权与王权合一的统治特征。故宫建筑的色调突出的是文化观意义上的功能特性，物象的外在色调、自然色调被给予了丰富的文化象征意义。比如视觉显明、意义重大的红黄色调的运用。故宫的每一座建筑皆雕梁画栋，雕饰到处显示着帝王的权势和不行侵扰的尊严。而雕饰的图案往往是具象或抽象自大自然的生物，如用云、龙的浮雕图案来象征天子的居所。建筑上的彩画除了爱护木制构件外，其色调、图案的区分也是地位等级的区分，礼记载：楹，天子丹，诸侯黝。和玺彩画等级最高，依据不同内容，和玺彩画分为金龙和玺龙凤和玺龙草和玺等。太和殿、乾清宫、养心殿等宫殿多采纳金龙和玺彩画;交泰殿、慈宁宫等则用龙凤和玺彩画;而太和殿前的弘义阁、体仁阁等较次要的殿宇则用龙草和玺彩画。另外，屋顶形式也分尊卑等级，太和殿采纳最高等级的重檐庑殿顶，翼角饰有十个走兽以示尊贵。故宫的装饰旨在体现君权至上，而凡尔赛宫的装饰表达的是君权和王权的结合。在凡尔赛宫北翼楼群的南端建筑有一座教堂，但教堂并未布置在主要轴线上，反映出路易十四时期的法兰西，王权神权相结合但王权高于神权的事实。凡尔赛的许多宫殿借用了神的名字来区分，其名称和用途正体现了政教合一的统治特点。如维纳斯厅、狄安娜厅、马尔斯厅、墨丘利厅、阿波罗厅等，与斗争厅、和平厅、丰收厅等穿插在一起。凡尔赛宫最大的宫殿名为海格力斯厅，路易十四时代，这里就是王家小教堂，后改为国王接见厅。厅内绘制有海格力斯由凡人变为天神的故事。除了名称，许多体现希腊神话故事的绘画以及世俗雕像和神像并置一室的做法，共同体现了西方神学观念的根深蒂固以及政治与宗教密不行分的相互利用和冲突共同体传统。不同于凡尔赛宫的取名，故宫建筑的名称同样服务于君权，如太和中和保和殿额，出自易礼记道德经等古籍，希望国家长治久安。乾清、交泰、坤宁的殿额则寓意天地交感，帝后和谐，君臣一样，家国安康。正大光明建极绥猷的匾额、表正万邦，慎厥身修思永;弘敷五典，无轻民事维艰的对联皆是如此，其心思之缜密非凡尔赛宫所堪比。就器物与建筑景观来说，凡尔赛宫强调了物质意义上的政教统一，而故宫同样用以体现君权至上。故宫侧重于君王的权势，园林景观只是点缀和衬托，而凡尔赛宫园林则大得惊人，凡尔赛宫共约110万平方米的面积，园林就占了约100万，统治者的享乐意图一目了然。坐居宫殿之中，抬眼观望园林，仿佛倾听一场盛大的交响乐，一种崇高之情油然而生。崇高正是源自这座世俗性建筑宗教意味的蕴涵。园林以海神喷泉为中心，主楼北部有拉冬娜喷泉，南部有桔园和温室，神像雕塑和世俗的快乐场面体现了宗教寓意和世俗统治的交融。而故宫景观蕴涵剧烈的尊卑等级和为君权效力的象征寓意，比如故宫中的植物，多植松、柏、槐、银杏等象征长寿、祥瑞，海棠、玉兰、竹、梅、牡丹、凌霄等影射繁茂、富贵、刚正等美妙的寓意。而凡尔赛园林的灌木、花草、雕塑、人工喷泉等，强调的是绿化、美观、长久的生命力和人的作为。二、建筑与环境：人与天调与人定胜天皇帝宅经云：夫宅者，乃是阴阳之枢纽，人伦之轨模。作为权力象征的故宫也到处体现着人与天调的环境意识，追求普遍和谐而非个体的突出，强调天人合一而非天人相分。首先，从材质来说，故宫建筑主要运用木材，木材的细致、坚韧和优美恰当地表达了中国的人文特质，即以特定的具有生命力的材质表现与自然的亲和。而凡尔赛宫建筑运用石头，石头的坚硬与耐久恰似西方人缜密的理性、系统化的逻辑思维和坚不行摧的信仰与人力。其次，就建筑的体量而言，故宫强调与人、与四周环境的和谐共处。就故宫本身而言，每一座建筑自觉地融入群体、不争先恐后。为此，建筑群遵循着千尺为势的具有人间感的尺度，即以平面的延展尽力照看人的视野，其中的每一座建筑都保证了适度的体量与空间。而凡尔赛宫的存在之于四周的环境是一种折服的姿态，它显赫而独立，用自身的存在宣布了一种主体意识上的权力和尊严。平整屋顶，更显理性，对称立面，庄重宏伟，是理性美的典范，巨大体量的建筑和精确比例的设计说明了我思故我在的科学主义唯理论和相识你自己的人本主义思想，法国政治上的胜利就表现于人力的宏大和才智的积淀。此外，就布局和设计手法而言，凡尔赛宫突出的是人对自然的利用和改造实力，古典的三段式法式、几何化的园林呈现的是理性支配下人定胜天的文化现象。而故宫则尽力体现与四周环境的相融相生。故宫的布局充分体现中国的阴阳五行学说，表明白人与天调、对应宇宙气场的志向。宫殿的布局为前朝后寝，外朝为阳，布局疏朗，气概宏伟，呈阳刚之美，且常用三、五、九等阳数。如纵轴线上奉天殿、华盖殿、谨身殿坐落于三台上;文华、奉天、武英三殿位于横轴线上;奉天殿以南建有五门;大殿面阔9间、进深5间，意指九五之尊的天子。内廷(后寝)为阴，建筑布局严谨，装饰纤巧精致，现阴柔之美。内廷中多用偶数，中轴线上分布有乾清、坤宁二宫，两侧分布十二宫、十所。而建筑的命名也有意强调了阴阳互补与调和，如乾清宫与坤宁宫之间有交泰殿，交泰殿取名于泰卦，意味天地交泰，阴阳合和，即万物负阴而抱阳，充气以为和(老子四十二章)的道(一阴一阳谓之道)之蕴涵。阴阳五行的平衡与协调，保证了天、地、人三才结构的和谐。故宫中还有很多体现礼象五行、五行相生相克之处。如东方属木、阳，主春、生、文、仁等，所以建筑有万春亭、文华殿、体仁阁、太子居所东宫等，宫顶用青色琉璃瓦，故宫外城门有朝阳门、建国门、安定门等。南方属火，为赤色，所以午门采纳红色调画。西方属金、阴，主秋、收、武、义等，所以，千秋亭、英武殿、宏义阁、寿安宫、寿康宫、慈宁宫等置于西区，城外有宣武门、德胜门等。北方属水、地，主保藏，设有玄(神)武门、地安门等;黑为水，水克火，用于藏书的文渊阁黑瓦黑墙，以利藏书之意。中心属土，为黄色，易经有天玄而地黄，象征蕴育生养、至尊至大、支配四方。因此黄色成为皇帝的御用色，三台平面设计成土字状，大片的黄色琉璃瓦象征王者居中统摄天下，三大殿采纳红色墙壁体现火生土的规律，且尽量不用绿色，不植树木，以防止木克土。诸如此类，穿插辉映，充分呈现了五行方位、色调、生化过程相互的关系，而且建筑本身也尽力体现与四周环境的调和，比如乾隆花园古华轩因古楸树而建，保持楠木本色，素朴雅致，明月清风无尽藏，长楸古柏是佳朋的楹联示意了建筑与四周环境的内在调和。而三友轩取意松寿、竹贞、梅雅岁寒三友，庭院中植有松、竹、梅，建筑内檐上也加以装饰。另外，水在故宫和凡尔赛宫的建筑环境中起着特别而迥异的作用。在中国皇家建筑中，五行中的水是一个不行或缺的因素。内外金水河，上筑有金水桥，有意采纳内五外七以示尊贵的阳数形式。内金水河既作为城内泄水、排水的主要途径，又是灭火、施工的主要水源，同时补足了五行之需，成为装饰皇宫的漂亮景观，可谓匠心独运。而水的象征意义又给予故宫更丰厚的蕴涵。水在中国，常和才智相联系、相喻证，水代表人们的知，知者乐水，仁者乐山。知者动，仁者静。知者乐，仁者寿。(论语?雍也)代表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道德经第八章)的境界。而荀子又借助水与船的二元对立关系结构指出：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荀子?王制)后被魏征谏太宗十思书中引用，成为寓意统治的符号。金水桥的数目和造型已然表示统治者对水的有效利用。而凡尔赛园林中的水则含义不同。水在西方文化中是感性、想象、冲动的象征。福柯在水与疯狂一文中指出，在西方人的想象中，土地象征理智，水象征非理性、想象力、创建力。泰勒也认为：水不是受力的法则的支配，而是受生命和意志的指挥。在象征理智的大地和象征非理智的水之间，冲突和冲突从未停止。所以，认为理性至上的17世纪的法国人就在园林中，科学地采纳了规整的池子来限制水，即代表用理性束缚制约非理性，这正是源自古希腊的日神精神的体现，也是西方人恪守理性法则的证明：在西方人的想象中，理智长期以来就属于坚实的土地，无论是岛屿还是大陆，宽阔宽广的大地执拗地推挡着水，只给它留下岸边的沙地……非理性则自古以来就属于水，更准确地讲，属于汪洋大海，浩瀚无际，动荡担心，改变无穷，却只留下淡淡的痕迹与浪花。尽管水只留下淡淡的痕迹与浪花，但我们却毫不否认，凡尔赛宫及其园林洋溢的开放、明朗、优雅，无疑是水之性情的表现。三、建筑与观看：空间体验和时间流程就建筑的观看而言，故宫的观看空间是一种可游的、中国画般的，具有时间性的、有中心的行动空间。而凡尔赛宫则是可望的、西方雕塑般的、市民可以交谈的观看空间。故宫的观看空间是具有时间性的流淌空间，相对开放式的凡尔赛宫在直观上呈现一种明朗的、立体雕塑般的视觉体验。那种整体的自我把握与瞬间被折服的身心体验像观看挂在墙上的一幅油画，是拉开距离置身其外的观看。而观看故宫则需身在其中专心感受，如读一首古诗，须要一字一句诵读和品尝，于字里行间感受起承转合的宛转韵律。也像观看一幅长卷中国画，渐渐绽开细细品赏感受意境。穿行其中，步移景换，可见一道道连贯的门，一个个独立的建筑，一重重封闭的院落，一层层交织的空间，它们彼此烘托对应，相互流通改变，看似一模一样，实则千变万化，含蓄中透着改变，重复里藏着威历。假如说凡尔赛宫的看主要是一个相对静止的空间体验，那么故宫的看就是一个流淌的时间过程，仿佛经验自己漫长的生命过程，须要在日复一日中、在日常的生活体验中领会现世的平常与丰富。而假如想要获得视觉上的整体感，就须要脱离地面在空中俯瞰。由此可见，中国的创建和观赏是建立在人与自然相生、和谐一体的基础之上的。故宫建筑的空间并不是随意流淌的空间，而是有意识的、有中心的视觉空间。故宫虽然采纳纵向的庭院式布局，而具有肯定支配力的纵向中轴线又必定把人的留意力一步步地引向中轴线上的建筑，引向整个建筑的高潮，即太和殿的皇帝宝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