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书法私学教育.pdf

2 0 1 0 年3 月总第1 9 2 期第3 期学术交流A c a d e m i cE x c h a n g eM a r 2 0 1 0S e r i a lN o 1 9 2N o 3唐代书法私学教育李正庚(长沙理工大学设计艺术学院，长沙4 1 0 1 1 4)摘要 唐代书法教育有官学和私学之分，其中，私学教育非常昌盛。表现为：私学中的童蒙教育、经学和文学教育、妇女教育都普遍注重书法内容。与前代相比，唐代书法私学教育，不仅教材出现了新的变化，并且注重书写的法度教育。所有这些，构成了整个唐代书法繁荣昌盛的重要社会基础。关键词 唐代；书法；私学 中图分类号 J 2 9 文献标志码 A 文章编号】1 0 0 0 一8 2 8 4(2 0 l o)0 3 一0 1 7 5 0 4“书之盛，莫盛乎唐”。唐代书法的繁荣兴盛，原因有多方面，其中之一即是书法教育的普及。唐代书法教育，在唐代教育体系中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正如有学者所指出，“言唐代教育必须讲书法”|2 1，可以说重视书法教育是唐代教育的一大特色。然而，对于唐代书法教育，论者常注重其官学中的书学教育。其实，唐代书法教育，私学亦相当昌盛，在唐代“私学教育中，书法、经学、文学三足鼎力，共同构建诸生受业内容”【2 1。正是缘于私学中书法教育的普及，有唐一代才会涌现出众多的善书之人，而整个唐代书法高度繁荣兴盛的社会基础或许就根植于此。一、唐代书法私学教育状况1 唐代蒙学教育与书法教育唐代私学遍布城乡，制度不一，程度悬殊，既有名士大儒的传道授业，也有村野启蒙识字的私立小学。唐朝官学虽有小学，但属于贵族学校，一般平民子弟没有机会受教。唐代童蒙书法教育，由当时的乡里村学承担。唐代乡里村学，表面看来它属于官学，因为国家明令各地予以设置，因而有人把它列入官学的范畴。但它经费供给、教员配备、生徒数额却未见政府有具体的规定。吕思勉把武德七年(公元6 2 4 年)、开元二十六年(公元7 3 8 年)唐政府所颁布的有关乡学的诏书理解为“此等法令，皆成具文”J，并认为“乡学虽或由官立，实以人民自设为多”I。因此，唐代的乡里村学实际上应属于私学性质。唐代童蒙教育存在于乡里村学中，学生学习的过程，首由识字、习书人手，次习启蒙教材。所谓“男子六岁，教之数与方名。八岁，习之以小学。十岁，从以师焉。”1 在唐代的童蒙教育中，书法教育是童蒙教育内容的重要方面。唐人言：“五尺童子，耻不言文墨。”1 武则天时，“并州人毛俊诞一男，四岁，则天召入内试字，千字文皆能谙书，赐衣裳放还。”1 四岁小儿便能记诵、书写千字文，尚未达到童蒙教育年龄，属学龄前阶段，但可看出唐人对童蒙识字书写教育的重视。在出土的敦煌遗书和吐鲁番文书中，发现不少有关学童习字的珍贵史料，为研究唐代儿童文字书写教育提供了实例，亦很好地反映出唐代童蒙书法教育状况。敦煌遗书中有一件唐代学童习字日课残卷(S 2 7 0 3)旧J，今存8 3 行，每行3 至2 7 字不等，共1 4 4 8 字，其中某学童所写者1 2 9 1 字，某老师所写者1 5 7 字(包括师书范字1 2 7 字及师书日期和批语3 0 字)。抄 收稿日期 2 0 0 9 一1 2 2 9 基金项目 本文系2 0 0 8 年湖南省教育科学“十一五”规划一般项目“唐代书法教育研究”()(J K 0 8 c T M 0 0 7)的阶段性成果之一 作者简介 李正庚(1 9 6 9 一)，男，湖南湘阴人，讲师，博士。从事中国书法史和书法文化研究。1 7 5 万方数据写所用底本为梁周兴嗣千字文，习字日期为某月1 8、1 9、2 0、2 1、胜、2 5、2 6 日等7 天。对残卷的分析为我们提供了唐代写字教学的信息：首先，唐代学童习字，每日必修，日日不间断。日课生字进度为三至五字，每字反复练习3 0 到1 0 0 遍。其二，写字教学的方法是，先由老师写出日课范字，然后学生观摩师书笔划结构，反复练习。其三，反映了唐代塾师布置与批阅学生习字作业的方法和程序格局。残卷上还保留有老师批阅的字迹“休”字(相当于今天的“阅”字)和评语“渐有少能，亦合甄赏”，体现了教师对学生的鼓励和期望。除敦煌外，新疆吐鲁番出土的文书中，也反映了相当数量的童蒙书法教育活动。1 9 6 9 年，新疆吐鲁番的阿斯塔那曾出土一座唐墓，为景龙四年(公元7 1 0 年)墓葬，内有卜天寿所写的论语郑氏注抄本。卜是西域人，抄此书时年仅1 2 岁。郭沫若说：“十二岁的孩子便能以比较正规的书法抄写论语，又能基本上平仄合辙地赋诗述怀，而且他是在义学里读书的私学生，并不是豪门子弟，这可充分证明：当时西域的文化程度是十分深入而普及的，和内地没有什么两样。”【9 1 又，阿斯塔那1 7 9 号墓文书中的武周学生令狐慈敏习字卷，有题款两处，一作“三月十七日令狐慈敏仿书”、一作“三月十九日学生令狐慈敏口口”。在残纸中，仅一个“过”字就写满了整纸，达2 0 多遍，足可以看出当时童蒙书法练习的认真态度。2 唐代经学、文学私学教育与书法教育唐代私学教育内容广泛，除经学外，诗词歌赋等文学私学教育也很发达。在这些私学中，普遍存在同时进行书法教育的现象，可以说经学、文学与书法教育并重，经学、文学和书法处于同等重要的地位，对此文献中多有记载：如张宁“幼习经籍，乡举孝廉，早工翰墨，迹近羲献”嗍；李踞“百氏图书之学八分篆隶之能或庶几于古人”1 1 ”；鲁谦“年七岁，好读诗书，未逾十五，孝经、论语、尚书、尔雅、周易皆长。学锺、王、欧、褚之书并得其妙”l J“；尹守贞“十五诵三礼，能明君臣父子之道，定郊庙吉凶之制。二十诵春秋、尚书，能精五行九畴之数，断褒贬会盟之节。二十五诵诗及易，能辨政教雅颂之始，极变化生生之至；又能诵古史百家之书，善文章草隶之则”【1 2 1；彭说“善属文，工楷隶”【I 纠；黎燧“聪敏辩博，该通经史，善隶书”L 1 43；郑当“述作根于六经，草隶臻夫八体”【l 副；寇章“众艺中尤嗜笔札，古今法书遗迹，见之迎辩真伪，二篆八分飞帛联绵之流亦兼通”刮；余从周“少时，从东海徐先生学徐先生特善草隶书，故君亦传其能。忽一日束揭书囊，以明经为乡里所举，再举登上第”l n j。上述学习书法者，并不以书法为专业，或以应明经而重经籍，求迸士看重诗文。但不论明经、进士，书法都是他们要兼习的科目，可见，在私人讲学中，书法是其重要内容，私学也极看重书法传授。在唐代，不但应明经、进士者，为进入仕途而学书法，其不应明经、进士者亦以书法为学。如裴适，“典籍精究，岂惟左史之文，草隶工书，不独右军之体，年弱冠，补请庙郎出身”“，虽然他从庙郎之选进入仕途，但所习内容仍然有经书、书法；王府君夫人李普明长子为率府勋卫，“学博经史，书工草隶”，这可说明，经史、书法，尤其是书法是当时社会各个受教层次学习的一个重要内容。唐代书法私学教育，还有一个很特别的现象，就是书法亦是妇女教育中的重要内容。如当时时俗所谓教女要“习女工。议论酒食，温良恭俭，修饰容仪，学书学算，小心软语”旧。又唐代李华专作家书，对女子书法教育特别强调：“妇人亦要读书解文字，知古今情状。事父母舅姑，然可无咎”胆“。正是由于对女子书法教育的重视，许多女子从小就练就了一手好书法。李从质女“及五六岁，能诵书学书，女工奇妙，尽得之矣”m 1；杨发女芸“诸兄所习史氏经籍子集文选，必从授之，览之再绎，尽得理义，勤于隶学，巧于女工”【圳；卢氏崔夫人“笔札雅琴，皆尽所善”【2 4】3 7 0；王京“音律书数，不习生知”【训珊；李黎“喜书习工”H m。唐代妇女教育对书法内容的重视，充分反映了唐代书法教育的普及性和广泛性。二、唐代书法私学教育的特点1 与前代相比，书法教材开始以新字书和名家法帖为范本唐代书法私学教育，与前代相比，最明显的是书法教材的变化。唐初亦曾流行急就篇，颜师古在急就篇注叙中说：“蓬门野贱，穷乡幼学，递相承禀，犹竟习之”汹 3 9 1，研究急就篇的学者曾仲珊认为“唐代初期急就篇还广泛被采用为童蒙课本”御，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急就篇逐渐被千字文所替代。在敦煌文书中，多见有学童临写千字文的文字记录，而少有急就篇临本流传。敦煌出土的童蒙书写教材，也以干字文最为普遍，据不完全统计，其千字文写本，有4 0 余种之多；不仅如此，敦煌1 7 6 万方数据另外还出现了新合六字千字文这样的写本。另据唐摭言记载：顾蒙，宛陵人，博览经史，慕燕许刀尺，亦一时之杰；余力深究内典，由是屡为浮图碑，仿欧阳率更笔法，酷似前人。庚子乱后，萍梗江浙间。无何，有美姬为润帅周宝奄有；蒙不能他去，而受其豢养，由此名价减薄。甲辰淮浙荒乱，避地至广州，人不能知，困于旅食，以至书千字文授于聋俗，以换斗箕之资mJ。类似顾蒙以教授千字文谋生的，当时应该大有人在。可见，自南至北，千字文当是唐代最主要的童蒙书写教材。除千字文外，从敦煌还发现了不少曾作为当时乃至影响后代的童蒙书写范本，如字宝碎金、俗用字要、难辨字书、开蒙训要等等。其中最著名的当属上大夫，其中有这样的字迹：“上大夫丘乙己化三千七十二女小生八九子牛羊万日舍屯田】据学者研究，上大夫残卷(P 3 1 4 5)，为“唐代儿童仿书之用”旧1。唐代上大夫流传甚广，直至明清，仍被当作儿童的文字书写启蒙教育的范本。据明代叶盛水东日记卷三记载：“上大人丘乙巳化三千七十士尔小生八九子佳作，仁可知礼也。尚仕由山水，中人坐竹林。王生自有性，平子本留心。王子去求仙，丹成入九天。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已上数语，凡乡学小童，临仿字书，皆仿于此，谓之描朱。尔传我习，几遍海内，然皆莫知所谓。或云仅取字画简少，无他义。或云义有了可解者，且有出也。诸暨陈儒士洙今日云：“尝见宋学士晚年以眼明自夸，细书小字，尝及此。学士其知所自者耶?”明代儿童习字也取上大人为范本，清代亦然。据清褚人获坚瓠集卷四载：小儿初习字，必令书“上大人，丘乙己，化三千，七十士，尔小生，八九子，佳作仁，可知礼也”，天下同然，不知所起。上大夫得以流行，赖其本身的特点，“盖以其笔画简单，却蕴涵中国文字的基本笔法，长久以来，学童描红习字，所写上大夫数语，旨在熟稔运笔与文字结构。”1如果说急就章是唐以前童蒙识字课本的代表，千字文则是一部承前启后，开辟蒙学读物、文字书写教育新方向的代表。以千字文等为代表的新兴字书，逐渐取代了汉以来以急就章作为童蒙文字书写教材的主导地位。唐代私学书法教育教材，还有一个新特点，即选取前代和当代书法名家法帖作为书法学习范本。自西晋苟勖在秘书监设书博士，置弟子，以锺、胡为法；延及南北朝期间，当时亦有以王羲之书急就章、小学篇、崔浩书急就章等为童蒙书法教材；至唐代，弘文馆以欧阳询和虞世南为师，以锺、王书迹教学生。可以看出，书法教育逐渐开始以名家法帖为临摹范本，不过上述名家法帖多局限在官方的书学教育中。而据敦煌出土资料，当时书法私学教育，除智永千字文为当时最普遍的书写范本外，王羲之法帖、欧阳询和褚遂良等人书迹亦曾被作为书法教材。敦煌发现的名家法帖范本，突出反映了当时书法私学教育已开始大量采用名家书迹为书写教材。这突出地反映了唐代整个书法教育整体水平的提高，也说明了唐代书法的高度繁荣。2 书法传授注重书写法度教育正是由于唐代书法私学教育多采用名家法帖为书写教材，也就意味着书写不仅仅是熟练掌握文字识读，还注重书写的法度要求。因此，唐代书法教育，私学和官学一样，都开始注重传授书写技法，并开始出现专门讲究书法技法的论著。唐孙过庭书谱在论及笔阵图时曾说：代有笔阵图七行，中画执笔三手，图貌乖舛，点画湮讹。顷见南北流传，疑是右军所制。虽则未详真伪，尚可发启童蒙，既常俗所存，不藉编录。据孙过庭所见笔阵图，此书已在全国流行。虽然笔阵图非王羲之所作，但它作为初唐、盛唐民间最流行的童蒙书写技法训练教材，却是不争的事实。而由笔阵图演绎出来的“永字八法”，自盛唐以后，成为一种通俗的楷书人门教学法。这种童蒙习字技法教育的论著，反映了唐代童蒙文字书写教育的新特点。有学者认为，“唐代蒙学中的初级书法教学已有其独特的指导思想为依据，并已形成较成熟的教学方法。执笔的指实掌虚理论，用笔同笔画结的模式，是唐代初级技法教育最突出的成就。后者以永字八法的形式最后固定下来，它的最大优点在于符合汉字的特点，从而使教学系统化”mJ。这种看法应该是符合历史史实的，而所谓唐代“尚法”，确实有其坚实的社会基础。】7 7 万方数据不可否认，唐代书法官学教育对唐代书法繁荣与兴盛亦起了重要作用，然而，我们在整体观照唐代书法教育时，不能仅仅局限于官学教育范围之内。唐代书法教育，既有官学，还有私学。另外，唐代皇室及其家族的书法教育亦相当普及和兴盛，这些都对唐代书法发展发挥了促进作用。而唐代书法私学教育，几乎与利禄、仕途无关，似可看出唐人对书法教育的重视，实出于其内心的喜爱和追求。了解这点，可以找到唐代书法高度繁荣的坚实社会基础，这对我们思考当今书法教育、书法艺术的发展，亦有一定的启迪意义。参考文献 1 2 3 4 5 6 7 8 9 1 0 1 1 1 2 1 3 1 4 1 5 l 1 6 1 7 1 8 1 9 2 0 2 1 2 2 2 3 2 4 2 5 2 6 2 7 2 8 2 9 3 0 欧阳修唐安公美政颂 A 欧阳修全集集古录跋尾(卷6)c 北京：中国书店，1 9 8 6：1 1 6 7 李锦秀唐代制度史略论稿 M 北京：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1 9 9 8：2 3 4 吕思勉燕石续札 M 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 9 5 8：1 4 8 吕思勉隋唐五代史 M 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 9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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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 9 9 2：2 4 9 1 吴钢，主编全唐文补遗(第一辑)O 王京阳，等，点校西安：三秦出版社，1 9 9 4：3 7 0 史游急就篇 M 长沙：岳麓书社，1 9 8 9：3 9 1 王定保唐摭言(卷十)【O 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 9 7 8：1 1 8 张志公传统语文教育教材论：暨蒙学书目和书影 M 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1 9 9 2：3 8 王利器跋敦煌写本上大夫残卷 J 文献，1 9 8 7，(4)郑阿财敦煌童蒙读物的分类与总说 A 敦煌文献论集 c 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2 0 0 l：1 9 4 白鸿唐代蒙学中的书法教育 J 佛山大学学报，1 9 9 6，(5)责任编辑：常延廷1 7 8 万方数据唐代书法私学教育唐代书法私学教育作者：李正庚作者单位：长沙理工大学设计艺术学院,长沙,410114刊名：学术交流英文刊名：ACADEMIC EXCHANGE年，卷(期)：2010(3)参考文献(30条)参考文献(30条)1.郑氏 女孝经母仪章第十七 19882.吕思勉 隋唐五代史 19843.吕思勉 燕石续札 19584.董诰 全唐文(卷二百三十一四门助教尹先生墓志铭)19835.周绍良 唐代墓志汇编 19926.唐长孺 吐鲁番出土文书三 19967.白鸿 唐代蒙学中的书法教育 1996(05)8.郑阿财 敦煌童蒙读物的分类与总说 20019.王利器 跋敦煌写本残卷 1987(04)10.张志公 传统语文教育教材论:暨蒙学书目和书影 199211.王定保 唐摭言 197812.史游 急就篇 198913.吴钢;王京阳 全唐文补遗 199414.周绍良 唐代墓志汇编乾符026 199215.北京图书馆金石组 北京图书馆藏中国历代石刻拓本汇编 198916.李华 李遐叔文集(卷一与外孙崔氏二孩书)198717.郭沫若 卜天寿抄本后的诗词杂录 1972(01)18.李正宇 一件唐代学童的习字作业 1986(06)19.张鷟 朝野佥载(卷五)198520.王永兴;刘俊文;徐庭云;谢方 通典 198821.李锦秀 唐代制度史略论稿 199822.欧阳修 唐安公美政颂 198623.李商隐 义山杂纂教女条 198824.北京图书馆金石组 北京图书馆藏中国历代石刻拓本汇编 198925.北京图书馆金石组 北京图书馆藏中国历代石刻拓本汇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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