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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 明 清 散 文（未校对）姚鼐登泰山记泰山之阳，汶水西流；其阴，济水东流。阳谷泰山之阳，汶水西流；其阴，济水东流。阳谷皆入汶，阴谷皆入济。当其南北分者，古长城也。皆入汶，阴谷皆入济。当其南北分者，古长城也。最高日观峰，在长城南十五里。最高日观峰，在长城南十五里。余以乾隆三十九年十二月，自京师乘风雪，历余以乾隆三十九年十二月，自京师乘风雪，历齐河、长清，穿泰山西北谷，越长城之限，至于泰齐河、长清，穿泰山西北谷，越长城之限，至于泰安。是月丁未，与知府朱孝纯子颍由南麓登。四十安。是月丁未，与知府朱孝纯子颍由南麓登。四十五里，道皆砌石为磴，其级七千有余。泰山正南面五里，道皆砌石为磴，其级七千有余。泰山正南面有三谷，中谷绕泰安城下，郦道元所谓环水也。余有三谷，中谷绕泰安城下，郦道元所谓环水也。余始循以入，道少半，越中岭，复循西谷，遂至其巅。始循以入，道少半，越中岭，复循西谷，遂至其巅。姚 鼐 登 泰 山 记古时登山，循东谷入，道有天门。东谷者，古谓之天古时登山，循东谷入，道有天门。东谷者，古谓之天门溪水，余所不至也。今所经中岭及山巅崖限当道者，门溪水，余所不至也。今所经中岭及山巅崖限当道者，世皆谓之天门云。道中迷雾冰滑，磴几不可登。及既世皆谓之天门云。道中迷雾冰滑，磴几不可登。及既上，苍山负雪，明烛天南，望晚日照城郭，汶水、徂上，苍山负雪，明烛天南，望晚日照城郭，汶水、徂徕如画，而半山居雾若带然。徕如画，而半山居雾若带然。戊申晦，五鼓，与子颍坐日观亭待日出。大风扬戊申晦，五鼓，与子颍坐日观亭待日出。大风扬积雪击面，亭东自足下皆云漫。稍见云积雪击面，亭东自足下皆云漫。稍见云中白若樗蒱数中白若樗蒱数十立者，山也。极天，云一线异色，须臾成五采。日十立者，山也。极天，云一线异色，须臾成五采。日上，正赤如丹，下有红光，动摇承之。或曰：此东海上，正赤如丹，下有红光，动摇承之。或曰：此东海也。回视日观以西峰，或得日，或否，绛皜驳色，而也。回视日观以西峰，或得日，或否，绛皜驳色，而皆若偻。皆若偻。亭西有岱祠，又有碧霞元君祠，皇帝行宫在碧亭西有岱祠，又有碧霞元君祠，皇帝行宫在碧霞元君祠东。是日，观道中石刻，自唐显庆以来，霞元君祠东。是日，观道中石刻，自唐显庆以来，其远古刻尽漫失。僻不当道者，皆不及往。其远古刻尽漫失。僻不当道者，皆不及往。山多石，少土，石苍黑色，多平方，少山多石，少土，石苍黑色，多平方，少圜。少圜。少杂树，多松，生石罅，皆平顶。冰雪，无瀑水，无杂树，多松，生石罅，皆平顶。冰雪，无瀑水，无鸟兽音迹。至日观，数里内无树，而雪与人膝齐。鸟兽音迹。至日观，数里内无树，而雪与人膝齐。桐城姚鼐记。桐城姚鼐记。归有光项脊轩志项脊轩，旧南阁子也。室仅方丈，可容一人居。百年老项脊轩，旧南阁子也。室仅方丈，可容一人居。百年老屋，尘泥渗漉，雨泽下注；每移案，顾视无可置者。又北向屋，尘泥渗漉，雨泽下注；每移案，顾视无可置者。又北向不能得日，日过午已昏。余稍为修萁，使不上漏。前辟四窗，不能得日，日过午已昏。余稍为修萁，使不上漏。前辟四窗，垣墙周庭，以当南日。日影反照，室始洞然。又杂植兰桂竹垣墙周庭，以当南日。日影反照，室始洞然。又杂植兰桂竹木于庭，旧时栏楯，亦遂增胜。木于庭，旧时栏楯，亦遂增胜。借书满架，偃仰啸歌，冥然兀坐，万籁有声，借书满架，偃仰啸歌，冥然兀坐，万籁有声，而庭价寂而庭价寂寂，小鸟时来啄食，人至不去。三五之夜，明月半墙，桂影寂，小鸟时来啄食，人至不去。三五之夜，明月半墙，桂影斑驳，风移影动，珊珊可爱。然予居于此，多可喜，亦多可斑驳，风移影动，珊珊可爱。然予居于此，多可喜，亦多可悲。悲。先是庭中通南北为一，迨诸父异爨，内外先是庭中通南北为一，迨诸父异爨，内外多置小门墙，多置小门墙，往往而是。东犬西吠，客踰庖而宴，鸡栖于厅。庭中始为禽，往往而是。东犬西吠，客踰庖而宴，鸡栖于厅。庭中始为禽，已为墙，凡再变矣。已为墙，凡再变矣。归有光 项 脊 轩 志家有老妪，尝居于此。妪，先大母婢也。乳二世，先妣抚家有老妪，尝居于此。妪，先大母婢也。乳二世，先妣抚之甚厚。室西连于中闺，先妣尝一至。妪每谓予曰：之甚厚。室西连于中闺，先妣尝一至。妪每谓予曰：“某某所，而母立于兹。所，而母立于兹。”妪又曰：妪又曰：“汝姊在吾怀，呱呱而泣；娘以指汝姊在吾怀，呱呱而泣；娘以指扣门扉，扣门扉，曰：曰：儿寒乎？欲食乎？儿寒乎？欲食乎？吾从板外相为应答。吾从板外相为应答。”语未毕，语未毕，余泣，妪亦泣。余泣，妪亦泣。余自束发，读书轩中。一日，大母过余曰：余自束发，读书轩中。一日，大母过余曰：“吾儿，吾儿，久不见若影，何竟日默默在此，大类女郎也？久不见若影，何竟日默默在此，大类女郎也？”此去，以此去，以手阖门，自语曰：手阖门，自语曰：“吾家读书久不效，儿之成，则可待乎？吾家读书久不效，儿之成，则可待乎？”顷之，持一象笏至，曰：顷之，持一象笏至，曰：“此吾祖太常公宣德间执此以朝，此吾祖太常公宣德间执此以朝，他日汝当用之。他日汝当用之。”瞻顾遗迹，如在昨日，令人长号不自瞻顾遗迹，如在昨日，令人长号不自禁。禁。轩东故尝为厨；人往，从轩前过。余扃牖轩东故尝为厨；人往，从轩前过。余扃牖而居，久而居，久之能以足音辩人。之能以足音辩人。轩凡四遭火，得不焚，殆有神护者。轩凡四遭火，得不焚，殆有神护者。项脊生曰：项脊生曰：“蜀清守丹穴，利甲天下，其蜀清守丹穴，利甲天下，其后秦皇帝筑女后秦皇帝筑女怀清台。怀清台。”“”“刘玄德与曹操争天下，诸葛孔明起陇中。方二人刘玄德与曹操争天下，诸葛孔明起陇中。方二人之昧昧于一隅也，世何足以知之？之昧昧于一隅也，世何足以知之？”“”“余区区处败屋中，方扬余区区处败屋中，方扬眉瞬目，谓有奇景，人知之者，其谓与埳井之蛙何异？眉瞬目，谓有奇景，人知之者，其谓与埳井之蛙何异？”余既为此志，后五年，吾妻来归。时至轩中，余既为此志，后五年，吾妻来归。时至轩中，从余问古从余问古事，或凭几学书。吾妻归宁，述诸小妹语曰：事，或凭几学书。吾妻归宁，述诸小妹语曰：“闻姊家有阁闻姊家有阁子，且何谓阁子也？子，且何谓阁子也？”其后六年，吾妻死，室坏不修。其后二年，余其后六年，吾妻死，室坏不修。其后二年，余久卧病无久卧病无聊，乃使人复葺南阁子，其制稍异于前。聊，乃使人复葺南阁子，其制稍异于前。然自后余多在外，不常居。庭有枇杷树，吾然自后余多在外，不常居。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魏学洢核舟记明有奇巧人曰王叔远，能以径寸之木为宫室器明有奇巧人曰王叔远，能以径寸之木为宫室器皿人物，以至鸟兽木石，罔不因势象形，各具情态。皿人物，以至鸟兽木石，罔不因势象形，各具情态。尝贻余核舟一，盖大苏泛赤壁云。尝贻余核舟一，盖大苏泛赤壁云。舟首尾长约八分有奇，高可二黍许。中轩舟首尾长约八分有奇，高可二黍许。中轩敞者敞者为舱，篛篷覆之。旁开小窗，左右各四，共八扇。为舱，篛篷覆之。旁开小窗，左右各四，共八扇。启窗而观，雕栏相望焉。闭之，则右刻启窗而观，雕栏相望焉。闭之，则右刻“山高月小，山高月小，水落石出水落石出”，左刻，左刻“清风徐来，水波不兴清风徐来，水波不兴”。石青糁。石青糁之。之。船头坐三人：中峨冠而多髯者为东坡，佛船头坐三人：中峨冠而多髯者为东坡，佛印居印居右，鲁直居左。苏黄共阅一手卷，东坡右手持卷端，右，鲁直居左。苏黄共阅一手卷，东坡右手持卷端，魏学洢（明）核 舟 记左手抚鲁直背；鲁直左手执卷末，右手指卷，如有左手抚鲁直背；鲁直左手执卷末，右手指卷，如有所语。东坡现右足，鲁直现左足，各微侧，其两膝所语。东坡现右足，鲁直现左足，各微侧，其两膝相比者，各隐卷底衣褶中。佛印绝类弥勒，袒胸露相比者，各隐卷底衣褶中。佛印绝类弥勒，袒胸露乳，矫首昂视，神情与苏黄不属；卧右膝，诎右臂乳，矫首昂视，神情与苏黄不属；卧右膝，诎右臂支船，而竖其左膝，左臂挂念珠倚之，珠可历历数支船，而竖其左膝，左臂挂念珠倚之，珠可历历数也。舟尾横卧一楫。楫左右舟子各一人：居右者椎也。舟尾横卧一楫。楫左右舟子各一人：居右者椎髻仰面，左手倚一衡木，右手攀右趾，若啸呼状；髻仰面，左手倚一衡木，右手攀右趾，若啸呼状；居左者右手执蒲葵扇，左手抚炉，炉上有壶，其人居左者右手执蒲葵扇，左手抚炉，炉上有壶，其人视端容寂，若听茶声然。视端容寂，若听茶声然。其船背稍夷，则题名其上，文曰：其船背稍夷，则题名其上，文曰：“天启天启壬戌秋壬戌秋日，虞山王毅叔远甫刻日，虞山王毅叔远甫刻”。细若蚊足，钩画了了，其。细若蚊足，钩画了了，其色墨。又用篆章一，文曰：色墨。又用篆章一，文曰：“初平山人初平山人”，其色丹。，其色丹。通计一舟，为人五；为窗八；为篛篷、通计一舟，为人五；为窗八；为篛篷、为楫、为楫、为炉、为壶、为手卷、为念珠，各一；对联题名为炉、为壶、为手卷、为念珠，各一；对联题名并篆文，为字共三十有四；而计其长，曾不盈寸。并篆文，为字共三十有四；而计其长，曾不盈寸。盖简核桃修狭者为之。盖简核桃修狭者为之。魏子详瞩既毕，诧曰：魏子详瞩既毕，诧曰：“嘻！技亦灵怪嘻！技亦灵怪矣哉！矣哉！庄、列所载，称惊犹鬼神者良多，然谁有游削于庄、列所载，称惊犹鬼神者良多，然谁有游削于不寸之质，而须麋瞭然者？假有人焉，举我言以不寸之质，而须麋瞭然者？假有人焉，举我言以复于我，亦必疑其诳，乃今亲睹之。繇斯以观，复于我，亦必疑其诳，乃今亲睹之。繇斯以观，棘刺之端，未必不可为母猴也。嘻！技亦灵怪矣棘刺之端，未必不可为母猴也。嘻！技亦灵怪矣哉！哉！”张 岱 陶庵梦忆序陶庵国破家亡，无所归止，披发入山，骇骇为野人。陶庵国破家亡，无所归止，披发入山，骇骇为野人。故旧见之，如毒药猛兽，愕窒不敢与接。作自挽诗，每欲故旧见之，如毒药猛兽，愕窒不敢与接。作自挽诗，每欲引决，因石匮书未成，尚视息人世。引决，因石匮书未成，尚视息人世。瓶粟屡罄，不能举火，始知首阳二老，直瓶粟屡罄，不能举火，始知首阳二老，直头饿死，不头饿死，不食周粟，还是后人状点语也。食周粟，还是后人状点语也。饥饿之余，好弄笔墨。因思饥饿之余，好弄笔墨。因思昔人生长王谢，颇事豪华，今日罹此果报：昔人生长王谢，颇事豪华，今日罹此果报：以笠报颅，以篑报踵，仇簪履以笠报颅，以篑报踵，仇簪履也。也。以衲报裘，以苧报絺，仇轻煖以衲报裘，以苧报絺，仇轻煖也。也。以藿报肉，以粝报粻，仇甘旨以藿报肉，以粝报粻，仇甘旨也。也。以荐报床，以石报枕，仇温柔以荐报床，以石报枕，仇温柔也。也。以绳报枢，以甕报牖，仇爽垲以绳报枢，以甕报牖，仇爽垲也。也。以烟报目，以粪报鼻，仇香艳以烟报目，以粪报鼻，仇香艳也。也。以途报足，以囊报肩，仇舆从以途报足，以囊报肩，仇舆从也。也。种种罪案，从种种果报中见之种种罪案，从种种果报中见之.。张 岱（明）陶 庵 梦 忆 序 鸡鸣枕上，夜气方回，因想余生平，繁华靡丽，鸡鸣枕上，夜气方回，因想余生平，繁华靡丽，过眼皆空，五十年来，总成一梦。今当黍熟黄梁，车旅螘穴，过眼皆空，五十年来，总成一梦。今当黍熟黄梁，车旅螘穴，当作如何消受？遥思往事，忆即书之，持向佛前，一一忏悔。当作如何消受？遥思往事，忆即书之，持向佛前，一一忏悔。不次岁月，异年谱也；不分门类，别志林也。偶不次岁月，异年谱也；不分门类，别志林也。偶拈一则，如游旧径，如见故人，城郭人民，翻用自喜，真所谓痴拈一则，如游旧径，如见故人，城郭人民，翻用自喜，真所谓痴人前不得说梦矣。人前不得说梦矣。昔有西陵脚夫为人担酒，失足破其瓮，念无以偿，痴昔有西陵脚夫为人担酒，失足破其瓮，念无以偿，痴坐想曰坐想曰:【得是梦便好【得是梦便好!】一寒士乡试中式，方赴鹿鸣宴，恍然犹意未真，自其臂曰一寒士乡试中式，方赴鹿鸣宴，恍然犹意未真，自其臂曰:【莫是梦中【莫是梦中?】一梦耳，惟恐其非梦，又惟恐其是梦，其为痴人则一一梦耳，惟恐其非梦，又惟恐其是梦，其为痴人则一也。余今大梦将寤，犹事雕虫，又是一番梦呓。也。余今大梦将寤，犹事雕虫，又是一番梦呓。因叹慧业文人，名心难化，政如邯郸梦断，漏尽钟鸣，卢生遗表，因叹慧业文人，名心难化，政如邯郸梦断，漏尽钟鸣，卢生遗表，犹思摹榻二王，以流传后世。则其名根一点，坚固如佛家舍利，犹思摹榻二王，以流传后世。则其名根一点，坚固如佛家舍利，劫火猛烈，犹烧之不失也。劫火猛烈，犹烧之不失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