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研究.pdf

从不同视角看“傻子”人物 尘埃落定和爸爸爸中傻子主人公比较 由于阿来和韩少功家庭背景、生活的环境、生活经历等的不同，他们所要表达的内涵不同。尽管他们都写傻子，存在许多傻子的共性，但是也存在许多傻子各自的个性，阿来笔下的傻子“我”有其特殊的意义，韩少功笔下的傻子炳崽也有其要表达的深刻内涵。由于阿来生在藏族，长在藏族，所以他的小说以藏族文化背景，小说以傻子的视角来写藏族封建制度、封建文化由盛转衰，预示着新的制度、新的文化将浸入到藏族，代表着国家的进步，开启了新的时代。韩少功生活在汉族，他把汉族文化缩小到一个村寨，小说以傻子的视角来揭露村子存在的落后文化，还写到社会对弱势群体的关注不够。社会要进步，国家要发展，我们必须抛弃落后文化，引进先进文化，开启新的时代，带领人们走向更美好的明天。下面将从不同的视角、不同的方面来比较两部作品，傻子形象的异同。一、傻子形象的相同之处 1、审美价值 福柯在癫狂与文明一书中指出，“癫狂在各个方面都使人们着迷，它所产生的幻觉意象并非事物表面稍纵即逝的飘忽形象。”傻子作为一类特殊的文学形象，是一种具有审美意义的艺术符号，承载着作家意义和思想的表达。傻子就如同一面镜子，透视出世间万物的原初面貌。两部小说中的傻子都代表着一种文化，预示着一种旧的文化将会被新的文化，先进的思想所代替。尘埃落定立于藏族土司文化的土壤，具有丰富的文化内容，充满着民族历史演变的沧桑。傻子作为土司文化的存在，身上必然积淀有土司文化的内容。他目睹和体验了土司社会的衰变，成为土司文化走向多元化的见证人。如果从文化的高度考察傻子的生存环境，必然能获得对傻子审美价值的更深认识。尘埃落定的主人公傻子是作家精心选择的艺术符号。傻子形象在小说中对结构文章、组织材料、反应社会生活方面具有特殊作用。小说围绕傻子的人生荣辱和生命沉浮来展开故事，他的命运史构成了小说的情节主线。作品在展示傻子的人生遭遇和情感历程中再现了藏族封建土司制度由盛而衰、由存而亡的历史过程，为走向没落的封建土司制度献上了一首深沉的挽歌。傻子并非真傻，他是因为聪明、超脱而傻，傻则无爱无恨，只能看到基本事实，能够不偏不倚地审视生活。作家因此选择他作为生活的切入点和故事的叙述者，这就保证了小说所反映的社会生活的客观性和真实性。小说通过傻子对土司社会的生存状态及其时代风貌的客观描述，再现了处于分崩离析状态中的土司社会的土司家庭内部及各土司间围绕权力、财富、女人等发生的抵牾和斗争以及藏族人民的婚姻丧葬、礼仪节庆、饮食医药等风格民情。深邃的社会历史内容和浓郁的民族地域色彩相交融，给人强烈的审美快感。尤其是当叙述者傻子观照内心世界，关注内心感受，把视线投向自己的心灵世界，思索着个体及民族命运时，更启示人们对社会人生的哲理思考，丰富了作品的艺术内涵。韩少功爸爸爸是寻根文学的代表作。在塑造丙崽这个形象时，韩少功曾在文章里写到“希望在立足现实的同时又对现实世界进行超越，去揭示一些决定民族发展的和人类生存的谜”。因此，丙崽这个形象是作家精心塑造的承载现实的文化符号。丙崽出生在一个十分封闭的山寨里，是封闭文化的畸形产物，他是愚昧的传统民族文化的象征。刘再复在论丙崽中就曾说到：“丙崽正是一种符号，既是历史的，又是现实的，既是民族的，又是个人的，荒诞却又真实的象征符号，这种非此即彼的二维判断思维模式，是普通的文化现象，它蕴涵着一种深刻的悲剧性。”在这里，韩少功以一种象征、寓言的方式，通过描写一个原始部落鸡头寨的历史变迁，展示了一种封闭、凝滞、愚昧落后的民族文化形态。作家焦点凝聚在一个没有思想、外表畸形的傻子丙崽身上，把人物作为文化符号的载体，以批判的立场对整个传统文化进行了深刻的反思。丙崽和鸡头寨的人们具有某种一致性，在愚昧这一点上他们和丙崽没有区别。2、傻子视角 从傻子的视角去叙述一个故事，看待一件事，描述一样东西，会给人心里带来震撼，产生新奇反常的陌生化效果。尘埃落定中的“我”与“傻子”完全相同的只是身份，小说最表层的叙述是傻子叙述。傻子叙述使叙述者赋予“傻子”一预见未来的特殊功能，使叙述结构呈现多角度，展现的世界也更为开阔。傻子麦其土司的傻儿子准确地预见了翁波意西的到来、土司的消失；透视到他哥哥的被刺，他妻子与哥哥的暧昧私情；他感应到家人的疼痛一个理智正常的叙述人称如果这样来进行叙述，那是失败的、煞风景的。但一个傻子这样来叙述，读者就相信这一定是有某种神秘的原因。以傻子的叙述一些细节也是很有意思的。“我接过来摆弄一阵，找到个活动的地方，旋来旋去，突然，忽啦一下，对面山坡上的景色就扯到鼻尖上来了。”爸爸爸中也有许多以傻子丙崽的眼睛所看到的世界，“他看见有一缕红红的东西，从大人们纷杂的腿缝中流出来，像一条赤蛇，弯弯曲曲地窜。蹲下去捏了捏，有些滑手。弄到衣上，倒很好看。不一会儿，满身满脸就全是牛血。大概牛血弄到嘴里有些腥，小老头翻了个白眼。”傻子叙述是事件更生动，形象。二、傻子形象的不同之处 1、一个假傻一个真傻 阿来的尘埃落定中傻子麦其家的二少爷，因为他是麦其老爷酒后生下的儿子，“一个月时我坚决不笑”，“两个月时任何人都不能使我的双眼对任何呼唤做出反应”。“我一咧嘴，一汪涎水从嘴角掉了下来”。每天晨起我不知我是谁、身在何处；我十三岁起才记事，等等。这一切的反应，使麦其土司家的上上下下，乃至整个藏族都知道麦其家有个傻子二少爷，这个观念在大家心里根深蒂固。使我自己都不明白自己是真傻还是假傻，但是后来经过麦子的事，以粮食换自己喜欢的人，在边境建立交易市场等一切事，我们都知道他并不是真正的傻子，他是大智若愚。麦其家的傻子二少爷与世无争，遇事淡定。有论者指出，“他超然坦然”“貌似傻子却是时代的智者”，是“一个表面虽傻却智慧无穷的现代使者，他那强烈开放的人文意识足以使其成文文明进步的光辉楷模”，“他是智者的化身，也是先知的化身”，“在宗教、战争等重大事情上傻子都表现出超常人的智慧，他的思想和行为都是周围人所无法理解的，他对历史趋势的深刻把握，正说明了他的大智若愚”。所以阿来笔下的傻子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傻子，只是作者特殊的叙述视角，从而产生一种陌生化的效果，新颖，独特。而韩少功爸爸爸中的傻子炳崽，他是个十足的傻子。炳崽身体上先天性有残缺，他先天畸形，他身材矮小，永远也长不大，三十几岁了还像三岁小童。炳崽先天性缺失语言能力，他生下来睡了三天三夜才哭出声来，他一生仅会两句话，高兴时他说“爸爸”，不悦时他骂“x 妈妈”。语言对于社会人来说是一个标志性因素，语言缺失就意味着主体永远无法进入正常态社会认同的范围，在小说当中，傻子的语言缺失实际上象征着人的一种特殊的生存状态，即人与社会的不相容性。由于炳崽是真正的傻子，他是弱势群体，所以我们对于他会自然流露出同情，而麦其家的傻子二少爷，尽管大家都说他是傻子，我们还是会用赞赏的眼观去看他，因为他并不傻，而是智者的化身。2、叙事视角的不同 “视角是作品中对故事内容进行观察和讲述的角度。”与叙事视角紧密相关的则是话语和思想的表达方式。一般说来，常见的叙事视角是第一人称视角和第三人称视角，也有第二人称视角。第一人称叙事者的“我”同时也是小说中的人物，而第三人称叙述者的“他/她”则不是小说中的人物。尘埃落定中作者采用了第一人称叙事，而爸爸爸中作者则采用了第三人称叙事，都使小说充满了神秘性。尘埃落定小说中的第一人称里有两个“我”，一个是作为“傻子的我”，一个是更接近叙事者、超越了“傻子”、神智清晰的我。这两个“我”、水乳交融，彼此交叉，是小说神秘色彩的又一奥秘所在。尘埃落定中的傻子究竟傻不傻，这是个扑朔迷离的问题。这对我们的叙述人称研究也是个关键问题，如果是真傻，那么第一人称有两个“我”则必然无疑；如果是假傻，那么只该有一个“我”，另一个“傻子的我”不过是“我”的另一种展现，犹如释迦三十二法身中的一个，两个“我”则是隶属关系而非并列关系。每当按照“傻子的我”的逻辑去做了一件事或说了一句话时，另一个“我”就若隐若现地评述、判断或修正叙述，然而这两部分并不是截然分开的，或者后者是在咽前者嚼过的馍，这二者收发自如，时分时合，时隐时现，增加了不可解的成份，营造出浓郁的神秘气氛。比如当麦其土司派两个儿子分别到领地的南、北方时，他问“傻子”此行的目的，而“我觉得我总不能老表现得那么笨，偶尔也想聪明一下”，所以“我”说是让“我们去比赛”，一语道破但又不能道破的东西。究竟是哪一个“我”在起主要的叙述作用呢，显然不能做一分为二的切割。在整部小说的第一人称叙述中，有个问题值得提出来说一说，这部小说中的第一人称叙述并不纯粹，含有第三人称的叙述在其中，形成一种陌生效果。从表层的称谓上看：“我”称呼父亲，母亲多为麦其土司、土司太太，从不称呼我父亲、我母亲，更拒绝用更亲昵的爸妈爹娘。这或许是出于土司世家的约定俗成，却在客观上将“我”从故事场景中分离出来，将父、母亲做为客观的描述对象和被叙述者，成功地拉开了“我”与故事的距离，也显示出一个“傻子”与整个家族的格格不入。同理，“我”称呼哥哥也多为土司家的大少爷、少土司，很少称“我的哥哥”；“我”称呼妻子多为塔娜、“我那不忠实的女人”、“这么一个美丽的女人”、“这条美丽的蛇”、“茸贡土司美丽的女儿”；甚至在自称时为“麦其家的傻子少爷”、“傻子少爷和他美丽的妻子”等等。有意识地从称谓上让叙述客观化，给读者惯有的阅读习惯形成强有力的冲击。而韩少功在爸爸爸中采用了第三人称的全知叙事，但是在叙述的过程中做了视角的自我限制，一方面叙述者对整个事件了如指掌，娓娓道来，但是另一个方面又似乎知之甚少，有心无力。小说中多处使用“据说”、“有人说”以确定小说叙述者的推测或猜测。表明叙述者的认真务实一本正经，同时还以为规避对特定事件作出符合逻辑的解释。小说中鸡头寨与鸡尾寨打冤时，连连失败，路上、坡上随处可以看到为打冤而死去的人的尸体，这些死去的人没有家人、亲人或者族人为其收尸，而是被寨子里的狗给吃了，吃得寨子了狗的眼睛都发红。作者如此营造了一种神秘可怖的气氛，却又能躲得过读者对其合理性的诘问。爸爸爸中的叙述的神话传说，祭祀礼仪等，作者在小说里虽然秘而不宣地声称不知是怎么一回事，但叙述的这些神秘的东西显然与所要表现的人物事件氛围是互为默契的。小说的第三人称视角最成功之处莫过于对人物形象的刻画。如描写炳崽的一段话：“炳崽在椅子上睡了一觉。听见外面远远有锣声，接着是吹牛角号，接着就平静了。不知什么时候，外面又有嘈杂的脚步声，叫喊声，铁器碰撞的声音，然后又有女人的嚎哭、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作者采用了聚焦人物炳崽的视角，有效的显示了作为白痴所具有的似是而非的判断力和愚钝状态。小说中还有多处将叙述视角聚焦到仲裁缝、丙崽娘等人物身上，作者以叙述者、旁观者的身份让文本本身弥漫了一股摇曳不定的神秘感。3、因傻受人喜爱，因傻受人欺负 尘埃落定中的傻子，由于他是麦其土司家的二少爷，他是这片土地的王者，他拥有权力、金钱、女人，他高高在上，所以他手下的奴隶必须得爱戴他。索朗泽朗，小尔依等对他绝对的忠诚，侍女桑吉卓玛和塔娜却是真心的对他好。不管他走到哪里人们都表示对他充分的热情。傻子的人生遭遇暗示了土司社会的命运，他的存在具有深刻的社会内涵他是麦其土司酒后所得，虽然“没有任何重要的事情证明小少爷是傻子”，但是傻而超然，傻而与世无争、与权力无缘，不会对人构成压力与威胁，所以小少爷被当成傻子受到了除母亲外所有人的喜爱。文本中有些到“哥哥因为我是傻子而爱我，我因为是傻子而爱我的哥哥”。哥哥因为他是傻子，不会威胁他继承麦其土司，所以对他很友善，很爱他。仇人因为他是傻子而选择不杀他，并和他交朋友。他因傻而得福。爸爸爸中的傻子丙崽，只会说两句话，一是“爸爸”，一是“x 妈妈”，而且眼睛无神，行动呆滞，畸形的脑袋很大，像个倒竖的青皮葫芦，族里的人无论是年长的还是年幼的都可以欺侮他，他被认为是无用的废物。他依靠母亲苟延残喘地活在世上。村里的娃崽们也经常捉弄他，“娃崽们围上去，捏他的耳朵，让他跪在一堆牛屎前，鼻尖就要触到牛粪堆了”。他们用丙崽来取悦。村里后生们也拿他来消遣，“两个后生放下锅，见留在树下的一个斗笠，刚被丙崽坐得瘪瘪的，更冒火。其中一位大步闯上前来，甩了他一个耳光”-根本没用什么气力，他就像一棵草倒了下去。另一位抽出尖刀顶住他的鼻尖，唾沫星又飞到他脸上：“快！打自己的嘴巴，不打，老子收拾你祭刀！”后生无原无故拿他出气，他就是受气包。他不会说话，每次受了欺负都无处诉说，、也无法诉说。他每次受欺负回到家里，还会受母亲无理的责骂，丙崽只能把这一切放在他自己独自的世界里，他在世界上活的毫无尊严，他仅仅只是一个躯壳活在世界上。丙崽的先天缺陷非但没有得到他人的怜悯，反而成为众人取乐、发泄的对象，甚至希望拿他的头来祭谷神。丙崽艰辛的生存境遇透视着人性的消遣、丑陋的滋生和蔓延。三、结语 麦其家二少爷和丙崽是一个特殊的傻子群体，作者想借这类异于常人的“他者”形象实现人性的观照，承载更高、更深的文化内涵。这是作家的意图，也是文学文本中傻子群像的社会学意义。通过对文化的批判和人性原初的揭露，唤醒人们对社会和自身的注意。选择傻子作为文本的象征本体，往往可以穿越常人眼前的客观世界而进入悠远历史时空之下的人类普遍境遇的象征对象，并且使文本通过其悲剧意味和神秘色彩而产生出更大的艺术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