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像神话和世俗世界的迷离姿态.docx
镜像神话和世俗世界的迷离姿态一、叙述张艺谋论及张艺谋,会难以止禁地流散出诸多的语词和意义。或言之, 文字和言语中的张艺谋犹如一潭水,迷离、丰硕、饱满着喧哗与幻影。 突围、礼赞、浓烈、奔脱至于媚俗、堕落,由止匕,已然形成了一种意味 浓重而意涵复杂的多维语境,以至在此基础上的又一次覆盖和重新超 越。自担纲一个和八个的摄影起,张艺谋便带着反叛的意味,塑造 了一种突围的形象和姿态,“决不重复别人,也不重复自己”,冲刷 和破损了中国电影旧有的表述形态。继而,以出演老井作为决裂 的跳板,终以浓烈礼赞顽强意志和生命力的红高粱,获得认可和赞 誉。止匕时,连同张艺谋的电影和生活,书写了一个“文化英雄”的 “神话”。其后,菊豆、大红灯笼高高挂在奥斯卡的悄然登场, 众多话语显出了莫名的失语,反而,在秋菊打官司摘捧金狮之后, 各路评论哗然而起,于此,就有论调提出,这种在无往不胜面前的目瞪 口呆,也隐喻地说明第三世界知识分子在大众媒介和商业价值前的无 能为力。尔后,又相应产生了关于后殖民语境中第三世界知识分子尴 尬的表述。至此,原本质朴的张艺谋,在公众话语日渐高涨的期待视 野中,作了数次渐然沈落的低度飞行,直到吟唱着英雄的挽歌,彻 底陷入绚烂凄美的十面埋伏,举国同做一片,引来了 “像张艺谋一 的逍遥境界。(四)、获得真相张艺谋的首部导演作品红高粱在捧获金熊时,西柏林每日 镜报曾这样评论:“影片一开始像一首悲壮的叙事诗,很快又变成了 一场酿酒工人的恶作剧,同时观众又看到一个妇女解放的经历,最后 影片以一场血腥的战斗为结束,成为一首歌颂自由的史诗。”这里 “自由”作为一个关键词,提纲挈领的分量很重。经由前文对张艺谋 电影拆分、解读,于此,我们获得了其最终的落点,搏逐自由,在遭逢难 以言表的痛苦磨难之后,完成了对自由、舒展的领授,注解了人类生存 的普遍意义,自身解放。然而,上世纪90年代,第一世界夹带着复杂的背景,冲入了不发 达民族的生活中,其文化工业和大众传媒激进而来。全球文化呈现出 一种迷离之态。在这种状态下,第一世界对第三世界的经济和文化实 施了运作,由此构成了全球文化中的“后殖民”语境。很为巧合的是, 张艺谋已经作为一种现象被陈列其中。其原由即为,张艺谋电影在国 际上的频频获奖是适应了当时西方理论界风行的“东方主义”的虚 幻构建,是其通过对隐秘世界的“窥视”,以及提炼化的“中国”极 其“历史”的重写,满足了西方中心主义话语的窥视目光。12但事实并非如此,一方面,虽然电影是舶来品,且类如克拉考尔的 “照相本性”,巴赞“物象还原”,以及爱森斯坦的“蒙太奇”理论 是其电影在技术上的指导理论,但,张艺谋毕竟濡染于中国文化,在它 的辉光之下,张艺谋电影才袒露历史与文化的真相;另一方面,若回归 张艺谋电影,即可发现:譬如红高粱牵涉到上世纪80年代后期的 批评风尚,讴歌了某种尼采式的“酒神精神”,以及巴赫金式的“狂 欢场面”,一切和谐宁静均被破坏。而在后工业文明的洗礼之后,西方 人希望看到的是一种朴素原始的自然,如影片中颇具象征意味的红高 粱。刘恒的小说伏羲伏羲原本展现的是一种俄狄浦斯清结,而在 改编成菊豆的过程中,由于导演的无意识作用,加进某种仇(弑) 父恋母的因素,且通过这种弑父行为,突出了菊豆的中心地位;由此, 达到了后现代主义的颠倒等级秩序,以及被压抑话语“非边缘化”尝 试的契合。大红灯笼高高挂中的神秘民俗(灯笼)更增加了西方观 众的对东方的神秘感和好奇心。而秋菊打官司中对平实的追求, 使其与西方有着较高文化素养的观众的“期待视野”相契合,因而这 些电影受到青睐,便不足为奇。13而且从张艺谋本身而言,也未必曾料到这些理论流变的奥秘,更 谈不上有意识地图解西方理论了。反而,不加分析地指责其套用西方 理论,也委实高估了其理论素养。倒是其作为艺术家的直觉,以及东方人的悟性,使其无意识地体味出了某 种审美情趣,且与国际接轨的。13这里,通过对张艺谋电影、以及由 此引起的争论与误读的大致脉络的梳理,我们在文化传播的意义下, 找到了根由与价值。即,若转借伽达默尔对阐释学的理解,作者、文本、 读者通过交流对话形成了一个“共同视界”,而其中,由于诸多因素 的影响,造就了这个视域的驳杂性与多义性。其存在各种可能,而由张 艺谋电影为引索,获得以上的展览,在终结点上促成了一个发觉与共识:首先,在真正意义上,后殖民主义的论辩和反刍是一种乏少人情 味和包容情怀的苛求,或者是一种重新误读。在这一过程中,张艺谋作 为具有多重意义的话语体,或文化的传承者,做着惨烈的挣扎。在寻求 流变的过程中,造成了一种迫近,这其中存在理论的无意识,包含偶然 性或必然性。这是文化在传通上所具有的漫灌性与难以把握性。其次,就西方理论体系自身而言,其渴望造筑一种语境,特定的语 境,以其固有的民族自信,统驭人类的精神世界,就如东方学里, 执掌埃及殖民统治的克罗默所言:“相反,东方人的大脑,就像其生动 别致的街道一样,显然缺乏对称性。” “东方就像在课堂上、法庭里、 监狱中和带插图的教科书中那样被观看。而西方关于东方的表述的外 在性总是为某种似是而非的真理所控制:如果东方能够表述自己,它 一定会表述自己;既然它不能,就必须由别人担负起这一职责,为了西 方,也为了可怜的东方。” 14但,这仅仅是一种自负心理,或者表露病 态孤独的一厢情愿。止匕时,他们作了一次自我虚构和断想,真正成就了 带有浓重意味的自慰与自欺。难于攀涉的高峰,难以消磨的人性虚无, 使他们在斑然驳杂的误读之后,进行了精神的反刍,回流民间,复归质 朴;就这样,他们不断地作着冲刷,冲刷再冲刷,不断地回流,终究要找 到一个短暂的落点。再次,一旦纳入文化传播的视野,就意味着语言、非语言的传通。 而本文以张艺谋电影作为传播载体,尽管经历了一次精致但怪乱的误 读之后,我们发掘了故事所蕴藏的巨大引力,而这些终建立在叙事之 上,且根由在于叙述的力量。在语言传通难以真正实现之下,色彩、音 乐等都作为一种强劲、瑰丽的存在,进行了全方位的叙述。这里,作为 一种抽离和提炼,包括文化传播在内的传播,皆可概括为叙述,流动的 叙述,以斑斓之色对世界进行观照、凝缩,乃至放大。无论东方或是西 方,他们迷恋于流浪,在光怪陆离的故事境地里,纵情地游荡。鉴于此,我们有必要于本文的最后,对张艺谋电影乃至中国电影, 真正走向世界的路径作一概略的探讨。四、走向及路径(一)、重提悲剧精神孔都曾言:“红高粱告诉我们典籍文化里没有的一种文化, 它们长久被入了另册,流传在山野民间。其实,这是一种有生命的历史 文化,是一种活的文化,是一种充满悲剧而又生机勃勃的文化,充满 血腥也充满爱的文化。”在这里,“悲剧”是一个闪烁光芒的语词, 其引出了更多的思索。特别是,上世纪90年代以来,人们对世俗与奢 华的放纵消费,造成了精神质量直线下滑,以至于我们的人性变得漏 洞百出,生活的实质成为了悲哀绝望。在文坛上,这一败落景象尤为严 重。而电影作为始终依恃文学,且与之并立的艺术形式,也显出颓态。 因为我们高唱的,是这个时代的欢乐歌谣,也只有欢乐。我们乏少和缺 失的正是悲剧精神。这里,我们有必要对悲剧精神作以简要的限定。即,援引曹文轩探 讨二十世纪末文学现象所提出的悲剧精神15为基点,并对叔本华、 尼采两位西方哲学家关于悲剧精神的理解进行辩读和抽取,继而,作 了范围紧缩的自定义。曹文轩论及于此时,提出我们民族历来乏少悲 剧精神且未有深刻的悲剧精神。叔本华对悲剧精神的理解是悲观主义 和无法挽回的精神失陷,而这一切皆归于原罪。尼采承续了叔本华关 于生命即痛苦的观点,但并不赞成悲观主义,而对酒神精神进行了热 烈的赞颂。于此,窃以为,在人类精神骨骼成长历程中,悲剧精神是一个有益 的进展和顿悟,这本身充满了悲壮耀眼的光彩。在漫长琐碎的生活里, 人类用灿烂夺目的青春,在难以挽回的境地中,拼命地朝向黑色的死 亡奔跑。然而,人群里总会有这样几个对平淡庸常的生活提出问题。 这样,他们感到了荒谬,荒谬就开始了,而人也就清醒了。一方面,人看 到了毫无意义的非人的世界,它是希望的对立面;另一方面,人自身又 深含着对幸福与理性的希望。然而,令人忍俊不禁的是,重要的不是生 活得最好,而是生活的最多,这就是荒谬的人的生活准则。完全没有必 要消除荒谬,关键是要活着,是要带着破裂去生活。这样,它带来了令 人们难以忘却的警醒,在忧郁、疼痛的面前,在沈闷、哀伤之下,有了 甘霖一样的启示,醍醐灌顶。在大的哀痛面前,惟有最坚硬的抗争,而 屈从于内里的苦难是可耻的。在最激烈的搏斗、承受之后,人类将获 得生命意义的赐予和昭示。简言之,便是人类在面临抑迫、无尽的黑 暗时,喷薄而出的强大抗争力,以及对万物诸色的包容、承受,深重而 虔诚感恩,悲天悯人。电影在中国根植于传统戏剧,这已是不争的事实,且影响了近四代电影人。他们在影戏的情境中,找寻着最至高无上和灿烂华彩的出 路。而到了第五代,这种颓萎之态便显露了出来,他们更倾向于“盗西 方的火,煮中国的肉”,都深浅不一地进行着文化表达,最自我或者最 能引发共鸣的情感之火。但要达到文化的传通,只能在于渐渐地渗透, 以人类共同的精神情感浸染,如上述的悲剧精神,这是电影中应以郑 重表达,不断吟唱的。大的苦难、大的哀伤的表达,是成就经典与大师 最夺目的元素。由此,一面作着人类精神路途中最为可贵的提醒,一面 使得人类的精神素养走向圆满。(二)、“立人”思想鲁迅是一个标度,指向精神最深处。在无边的怀疑,无尽的忧郁中, 鲁迅作着最紧张而激烈的灵魂搏斗,并且完成了对个体生命自由的精 细关注。这其中,最奋力地摆脱他者的奴役,构成了鲁迅的一个基本的 精神情结。这种最稳定的生存体验紧紧缠绕着他的生命,驱迫他在不 断误为奴隶的沦滑境地里,进行着最疼痛的精神救赎。如此,在一种博 爱与大慈悲情怀中,鲁迅提出了 “立人”思想。在他看来,民族危机在 于文化危机,文化危机在于“人心”的危机,民族“精神”的危机,而 这种追索的根柢在于救心。一个人,一个民族能不能发出自己的“心 声”,是这个人与这个民族是否“自立”的一个基本标志。于是,面对 西方文化的强大挑战,鲁迅主张,“放出眼光,自己来拿”,引入异质 文化,以打破传统文化的神话;然而,“拿来”的西方文化同样有局限, 因此,必先冶炼传统文化,燃烧我们的心。于此,立人便是要维护个体 的心,固守一份人格的独立,精神的自由,由止匕,树立起自我,乃至民族 的自信心。而于中国电影而言,这无疑是一个有益的思想支点。其一,要保持 一份独立,独立的精神、人格与尊严。挖掘和创作富有创造力和思想 力的题材,成就深厚自如的驾驭能力,沈入修炼;其二,保持一份独立 和清醒的同时,要有自我的表达。由之,一方面要有警醒的反思,省察 自己的内心,不断地问询,达到自我精华的保留。大方面言之,对民族 文化要进行精细的冶炼,也只有省察式的冶炼,才能完成文化自我的 刷新、进步;另一方面,则要有自我的表达,使用属于自我的一套表述 系统,发出自己的“心声”。仅使立于先辈的肩头,也要奋力飞走。其 三,所谓发出“心声”,求得自立,应在现实生活的烈火中,燃烧自己, 进而关注个体生命的自由。这种自由是没有边际的,是最博大而充满 慈悲的生命自由与精神自由。在面临抑迫时,个体虽近于微渺,但,这 种微渺和平凡本身充满了生活的秘密,流淌着恩惠与感动。也正源于 这些细微的感动,凡人得以平静地生活,完成生命的收获。譬如,第六 代导演贾樟柯的作品都执着地贴于现实行进。在融入现实生活的沈思 默想中,成就了凡俗人生的真实表达。这里,小人物的声音如细雨润细 过一般,含着清鲜的气息,拨动人们的心弦。但,这样的飞行又超越了 现实,抵达了历史的深度,便是人类在历史关节中最微茫却又不能忽 略的响动。(三)、诗化电影诗作为一种元素,甚至一种格调,在电影中的融入已并不鲜见。 皮尔?保罗?帕索里尼曾言:“在我看来,电影在实质上和本质上是诗 的,理由我已说过,即因为它是梦幻似的,因为它接近于梦幻,因为一 个电影场面和一段会议或梦境都是极富诗意的。”他的“诗的电影” 是以非理性、纯主观作为主题的,并且只有“诗的语言”,才可以“重 新发掘出它那梦幻的、野蛮的、无秩序的、强悍的、幻觉的特性。” 当然,此论有失偏颇,但,这里至少辟出了一条路径。首先,有一个流入, 诗对文本与主体的进入;其次,有一次融合,表在与内在的流畅汇合。 这样,在达成故事叙述的同时,也丰富了电影创作的意义空间。罗艺军曾有将中国诗文化放到电影中的提法,若按此法,并作一 延伸,即表在的诗化与内在的诗化。表在指文本、镜像语言包括色彩、 造型、音乐、音响诸类;内在就是要使创作主体濡染诗的精神气质。 具体而言,作为表在则不止于镜头的运作与造型的独特。如长焦变短 焦,接连不断的逆关照明,手提摄影机的晃动,有意发虚的移动镜头等 技巧。譬如,英雄中胡杨林一场,漫天落叶,红色点缀其间,形成了 一种美的态势。十面埋伏里牡丹坊一场,柔和、飘逸又不失韧力的 舞蹈,皆有诗的意味。而更重要的在于电影文本的领悟和处理,譬如,文本的扩展或改 编,构造具有诗味意涵的故事,且突出细节。要如细水一般流淌出中国 文化的气质,温文尔雅、恬淡克制,以沈稳的视点和端庄的略微的仰角, 淡化外部冲突,以求得自然与人的渐然融合。如侯孝贤的童年往事, 很素雅,把童年的情感缓缓地表达。流露出了我们民族淡远、内蕴的 独特气质。结束语文化一旦产生,其交流亦成必然。文化交流大致又有三个层次: 第一层是物,即对象化的劳动;第二层是心物结合的部分,包括自然和 社会的理论,社会组织制度等;第三层为心,指价值观念、审美趣味等。 三个层次代表了三个阶段,循序渐进、由简入繁。窃以为,文化传播与 此存在着共通。而这里,电影作为文化载体,虽然仅是一种充满梦幻的 镜像语言,却始终尽其所能地完成上述过程的表达。样浅薄”的全民批评,这样,个人、媒体、生活经验在莫名其妙的文 化奇观面前变得乏软无力,而这形色诸种所呈示的,确是一种细琐斑 驳的叙述。二、张艺谋电影的文化传播学价值德福勒指出:媒介不仅直接地作用于个人,而且还影响文化、知识 的贮存,一个社会的规范和价值观念。媒介为我们提供了一系列概念、 思想和评价,受众成员可以从中选择自己的行为方向。电影媒介也不 例外。它之所以能产生如此效果,是因为它是一种大众艺术。“电影 能够制造公众舆论、趣味、语言、服装、行为举止、甚至具体的外貌。 如果所有的严肃的作家、作曲家、画家和雕刻家都被法律强迫禁止活 动的话,那麽只有很小一部分普通群众会知道这一事实,而真正感到 遗憾的人就更少了。如果电影遇到同样的情况,那麽它的社会后果将 回不堪设想。”作为大众传播媒介,电影产生的效果与影响各种各样,从个人生 活到社会生活。这不仅因为观众多而杂,更在于它的“逼真性”。电 影作为一种影象语言系统,通过造型手段进行叙事,传播信息,表达观 念。而作为文化的表现形式,又承载着文化的流动和传递,因其具备视 觉形象表意的直接性,用现实表现现实,有着诸如文学语言难以比拟 的优越性。在此前提下,张艺谋电影作为中国电影的组成部分,中国文 化的一个代码,步入了国际文化交流的宏阔语境,获得了一定的价值 和意义,特别是“由于他所创作的影片在国际影坛上连获大奖,促成 了当代中国电影文化与世界电影文化的相互接壤',扩大了当代中国电影生成的历史文化语境,所以张艺谋不仅是一位影片的作者,电影史的作者',而且还是一位文化的使者。”而论及张艺谋电影的文化传播学价值,就要探讨在全球化语境中, 张艺谋电影对中国文化的表达和传播所达到的效果,在这个层面上, 其是一个特殊的存在,甚至是一个摹本;而深层意义上,这是一种在文 化传播和交流时,所产生的一种无意识,但又非常巧合的误读。通过对 这种误读及其分析的展露,反思并寻求能够达到有效效果的路径。于 此,我们将经由对张艺谋电影的拆分和解读,来论证这种价值和意义。三、张艺谋电影(一)主题意旨着名的悬疑电影大师希区柯克曾言,拍一部电影,首先意味着讲 一个故事。而对故事叙述强调的同时,也意味着创作者对世界体验的 表达。特别是人文精神的传达。在这一层面上,张艺谋电影完成了一 次全景式的覆盖,又暗合历史的沦滑。在此过程中,其经历了以张狂的 神采对前代的弑杀、尊严的杆卫、原始困惑的涂写与回溯传统的摹画。红高粱作为彰显原始生命力蓬勃舒展的赞歌,通过富于民俗 特征的喘气故事,作了浓烈奔脱的描画。源于钱财的贪婪,姑娘九儿陷 于悲苦命运的压抑,又面临险恶的情急之下,做出了艰难却又富有韧 力的突围。伴随其后,一场民族抗争的战斗打响,在历史的景深下,使 个人的突围昭示了一种涵义。菊豆至少是一次交锋,关于情爱和伦理。当面对黑暗与凌辱, 人性表露了一种扭曲异常的独特存在。作者对生命的原生态作了一次 残忍而疼痛的记忆之后,达到悲剧意识的唤起。同时,构筑了一个因果 报应的轮回。大红灯笼高高挂亦然。浅义上给人一种道德专制礼 教的抗争:之感,并展示一个成人世界的荒靡景象;而深一层言之, 一方面探寻了男权世界的成立法则,另一方面又表露了人群间莫名的 敌意和相互摧残,以及人性的阴暗。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应当是一种奇观和异数,但反而成了一次 纷乱的集体误读。影片将一个刚刚由乡而城的男孩水生作为叙事视点, 对“上海滩”作了远距离的观察。黑帮中恩怨情仇、杀戮火并成为最 荒乱的图画。而在细腻的历史怀旧中,展现了寻路的迷茫。在这里, 通过对历史的喧嚣回忆,试图作迷失后的短暂停留。但,这只是面对世 俗场景的浅意读解;反观影象,在诸种现象陈列之后,俨然作了一次隐 性的流露,包藏着一种精神的反叛和救赎,即为奴的反思。有话好好说用重叠的话语方式构成了一个故事的讲述。这时 的都市在躁动难安的语境中夸张、变形,甚至荒诞地自我表述。再往后,我的父亲母亲回归传统,完成了东方爱情的构建。直 到英雄已上升为世界级的关怀,而非张艺谋所理解的“违反规 律,不遵从传统道德,所有敢于犯上敢于反抗一切的侠义的叙事”。于 此,张艺谋电影停栖在“豪华的视听盛宴”上,显出醉态。(二)、镜像语言1 .色彩在张艺谋电影里,色彩作为最突显的标记和元素,延展着诸多故事的叙述。红高粱中,富于生命力的红色弥漫一切。高粱、高粱地、 高粱酒、盖头、天空、太阳,彰显着青春的搏动与活力。红色的高粱 舒展流动,宽广的桔红色充满画面,辉煌、华美、壮丽。大红灯笼高 高挂里,灰色是基本的色调。灰黑的天空,灰黑的牢不可破的院墙, 皆为一种专制礼教压迫的象征。但,红色(灯笼)的点染,则昭示着对自 由与幸福的执着,难以抑制的生命的喷薄。尽管归于悲剧,但对紧张残 破作了最生动展示。菊豆中,以红、黄、蓝三色为基础,并以红色 为主色调,布匹、染池、衣饰,乃至结尾的火,渲染并呈现了生命欲望 最炽烈的挣扎,或者很重。到英雄,更是一场色彩的盛宴,且成就了张艺谋强劲风格化的 电影。黑、红、蓝、白、黄为基调,铺陈展开了棋馆打斗、秦军破赵、 胡杨林搏杀、大漠殉情诸个段落。其中,对黑色的把握,显出了张艺谋 的创造力。譬如,秦王宫一场,群臣纷拥至大殿,如一股黑色的潮水喷 涌、跃动,发生且呈示出一种惶乱、躁动的气氛,由此表现突变来临之 时的惊惶难安,以及拖沓、朽腐的挣扎与维护。然而红色的介入(红的 旗帜、红的帽子、红的帽缨),使黑色的躁动有了较为明确的层次,充 满了动感,又不乏恢宏沈敛、庄重大度。而十面埋伏里,色彩在经历了阴暗到明亮、凝重到热烈之后, 显得日渐明朗。在这里,竹林的劲肖、幽远一扫而尽,反倒布满了杀机 与搏逐。加之乌克兰挺拔、高峻的密林,更透出一种迷茫、错杂。在 人性的多种存在中,做着最惨苦和疼痛的选择和挣扎,对路的追寻,意 义的探求。密林的主题包含了突围、伏击、压抑。相比而言,花海则 更显出了人性的张放和纵意。由此,作了一次又一次的选择与被选择,一次承受与经历意外和复杂的等待,欺骗之后的茫然与反思。至此,色彩作为一种叙述的独特 力量,已经使创造中的手段(形式)升华为目的。2 .音乐红高粱里有两次唱响酒神曲,一场为九儿与众人“接新 酒”;一场为祭奠罗汉并报仇。词如下:“九月九,酿新酒,好酒出在咱 的手。好酒!喝了咱的酒哇,上下通气不咳嗽;喝了咱的酒哇,滋阴壮阳 嘴不臭;喝了咱的酒哇,一人敢走青杀口;喝了咱的酒哇,见了皇帝不磕头, 一四七、三六九、九九归一跟我走。由词即可感到一种张放甚至粗犷 意味的流露,而再配以喷呐的苍然、尖亢之音,形成了直白、复沓的吟 唱,在这种纵情的齐声高唱中,舒展了那种浓烈、奔放的情感、精神和 力量,对灰黯、沈闷的境遇作了一次勤烈的打破和反抗。而我的父 亲母亲里,那段宛转、回旋的音乐更像是一首精细、雅致的小诗, 如清明的流水一般,平静而悠然地流淌着,清俊、逸然、淡淡的哀婉, 流向天边。在开始,匀稳的黑白镜头铺陈了玉生与母亲之间的交流, 继而,以悠婉的主题音乐,很流畅地引出那段纯朴而净洁的故事,充满 了青春和回忆的味道,很融合。然而,民办教师骆长余被莫名地打成, 将带走时,田招娣端着蒸饺沿路追赶,无果之下,病倒不醒。而此时骆 玉生意外归来,音乐又起,久远的等待获得了意义。这里,主题音乐完 成了多重涵义,最净洁和质朴的对久远的回忆,静寂的沈默,希望来临。英雄的音乐基调包含:大地、和平、天上、人情和男女之情。其中,鼓、古琴、晓、小提琴四种配器的融入,显出浪漫、美丽、沧桑、 典雅的意味和气质。譬如刻画两军大战的壮丽的一场,以一班男子的 雄厚的声音,唱出一声又一声的“风”字。“风”字既切合当时尘沙 在风中飞转的情境,又表现了战争中的狂野骤悍,直指向军士内心的 苍凉,男声中夹带鼓声,张力与震撼力相当强劲。在九寨沟一场中,无 名与残剑于水面打斗,男低音的吟唱伴以古乐,以及清灵、俊逸的水声, 表达出两雄大战的激烈,既展示了一股强劲的感情角力,又透出苍凉、 幽远。在末尾部分,镜头在如月与飞雪、残剑之间接连不断地切换, 渲染以音乐,呈现了别离的伤痛,情感的至死不渝。而在棋馆一场中, 为配合无名与长空于意念中的打斗,加入了京剧中的念白,造成了一 种填满的气势,扩展了对抗搏杀的激烈与张力,很有质感。这样,诸个 主题在回响中完成了融入故事的叙述。3 .细节高粱、布、灯笼、砖、菜刀、发卡、枪、剑一系列物在,于张艺 谋电影而言,显示出细节点染的意义和引力,以及由此对电影表意空 间的丰富和拓宽。譬如红高粱中,“野合” 一场台本写道:“绿海中,被踩倒的 高粱杆形成了一个圆形的圣坛。仰面躺着的我奶奶一动不动,我爷爷 在一旁双膝跪下。狂舞的高粱。(叠化)狂舞的高粱。(叠化)狂舞的高 粱。(叠化)狂舞的高粱。(叠化)展露了狂野不羁的野性生命力。”又 如最末一场:“天地通红。我爹成了个红人。他高声喊叫起来:娘, 娘,上西南,宽宽的大路,长长的宝船。娘,娘,上西南,燔燔的骏马,足 足的盘缠。娘,娘,上西南'血红的太阳,血红的天空,血红的高粱 飞舞。(高速)'你甜处安身,你苦处化钱。娘,娘,上西南,宽宽的大路, 长长的宝船。'”在强劲与质朴的生命吟哦里,伤感、怀念、期 盼、怅然终将升腾、消散。菊豆里的染池和染布似也渲染上了浓重的感情意味。当杨天 青与王菊豆冲破伦理的限制,表达情感的渴望时,冲椎上高悬的红色 染布,急速地滑落下来,以空镜头进行叙事,显示了导演的构造能力。大红灯笼高高挂里阴森、黯淡、诡瑞的深庭大院,点灯、灭 灯、封灯这一权力的施用与对人精神控制的程式,意味着受宠和得到 尊重,也意味着秩序和传统的朽灭,在最尖利的生存压力下,人的饿精 神历年彻底泯灭。英雄里,棋馆打斗一场更在水上做足了文章。如为控制水流 的强弱,眼球永远都是房檐水,且为保护演员的安全,每一片瓦下都埋 了一根水管,并配以古朴的琴声,如此,于琴声和雨声中的打斗更显出 意境;九寨沟一场所要表达的是,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即空谷回 音,无名与残剑在水上的打斗,点水的声音与叫声都传得很远,似与不 似之间,若隐若现,苍阔、辽远,很细。(三)、文化意涵长久以来,窃固执地以为,文化作为一种存在,其自身具备着强劲 的伸展能力,并蔓延之势流淌波动。或言为,文化即传播。在这种辐散 之下,每一个微渺的个体被置造了背景。如此,张艺谋电影浸染上了一 层文化的光色。这层光色抛却了文以载道的济世传统,而在执着的故 事里沈入“窥视”,沈入道德评价的周而复始,以及道释文化的驳杂 星空。“窥视”的存在基于,张艺谋电影对东方神秘民俗的臆想和虚构 。民俗成为张艺谋电影的表意手段,是用画面叙述东方的奇观。譬 如,红高粱里颇具民俗味道的婚嫁段落,以及颠轿细节;菊豆 则放映了丧葬之下,欲望/伦理压抑的灵魂搏斗。大红灯笼高高挂 中的点灯、灭灯、封灯。到活着已成为一串皮影戏具。这样,连 同野合、深宅大院,以及千里走单骑(年末上映)中的曲艺,使得“窥 视”成为可能。同时,张艺谋电影通过故事执着地设置了一种道德、文化价值的 假定性,最后点穿这种假定性,射理性的思考和社会涵义彻底消解。 10譬如菊豆、大红灯笼高高挂两则故事均以痛苦或欢悦延续 故事的发展,但最终只能以维持原貌或残景收尾。有话好好说当中, 躁动难安的青年赵小帅,追逐情感的理想,然而中间经历了一场缠绕 不清的事件之后,又复归原来那个和善的青年。英雄受尽非议,但 仍然承续着这样一个循环,无名、飞雪、长空、残剑,因义而不断地抉 择。环环相扣,形成了一种复式关系,最后以义起始,于义终结。这种 因果式的叙事结构沐浴着释教的余辉:人的存在和作为,世态的炎凉 或轰烈,价值的失落后褒扬,一切的一切,皆空梦一场。而“道”文化在其电影中的突显,则更为确然。张艺谋曾言:“人 在自然面前的渺小,是真不能当回事的事。” 11其所表达的要义,即 是对自然的亲近和景仰,包括原始、喷薄的生命力,以到达无为、洒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