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着一座山倒下一座碑.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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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站着一座山倒下一座碑 走在冬季鲜活的田垄，看着那散布于河坡或者麦地里的低矮的坟头，想着自己与这片土地如此盘根错节的关系，我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人过了中年，我好像越来越变得恋家。我的老家。每逢节假日或者周末，只要有空，心里总会跳出老家这个词来。其实老家，说究竟也就是父母的代名词吧。当父母离去，那家的影子也将随着岁月的消逝而日渐模糊、疏淡。这几年，身边那些亲人一个个病老，我的父母也都是七十好几的人了，虽然目前身体还好，但终归也已经是夕阳黄昏的年纪，想想这些，不免几分凄楚和哀伤。因此，在心底，我是越来越希望自己能利用一切的机会，抽时间多陪陪他们，哪怕仅仅是多看他们一眼。年初二。上午七点。太阳刚露头。

2、沐着冬日的晨光，我携了家人干脆踏上回老家的路。从我住的城市到老家县城约有130公里路程。走高速只需1个小时，而今日，我却舍近求远选择了走国道和省道。实在是想看一看沿途那熟识的市镇村舍、河流麦田。少年离家，沿着省道国道，路的两边确有很多我谙熟的景物。在亲切的风景和阳光里，带着自己的爱人和孩子一起回乡，我觉得那才是真正地“回家”。上车前就给父母亲打电话。电话是从外地回乡过年的妹妹接的，妹妹还没开口，却听得电话那头父亲的高声朗朗：“让他们车子慢点开，不焦急，等他们到家吃饭。”紧跟着，好像就是鸡狗的鸣叫和锅碗瓢盆的声响。两个小时后，将车停在父母居住的小院旁边，心里不免生发出一些感慨。其实，成人长大，出

3、门在外，儿女和父母之间，游子和家乡之间，这样的道路究竟有多长？其实，不管路途多遥远，只要你真的专心，那所谓的遥远也就是一个闪念的距离。可平常，我们这些做儿女的，作出这样的一个确定，有时为什么又是那么困难？仅仅是因为父母惯常一句的“放心，我们都挺好的”的劝慰吗？中午，父亲慎重地将酒杯倒好了酒。那是一瓶11016年出厂的洋河飞天敦煌特曲。红塑料纸封的瓶口。父亲说，这可是好酒啊，还是你刚出去工作那年带给我的哪！父亲是个好酒之人，年轻时外出打球，身上还常揣着个酒瓶。但是，这两瓶我参与工作以后第一次带给他的酒，20多年了，父亲始终都没舍得喝。父亲今年七十有七，身形高大魁伟，年轻时曾经是县篮球队的一名主力

4、队员，多次代表过地区队出去打竞赛，但是，几十年过去，今日的父亲，身板虽然还算朗硬，但无论如何也已经是一个老人了。白发。谢顶。牙齿脱落。还有老年人常有的病。但每次打电话，父亲重复的好像都是这样同一句话：“没关系，我和你妈妈身体都很好。你没看地里的那些菠菜长得多好！”远处，新年的鞭炮声零星错落。午饭后，借着中午的三两白酒，77岁的父亲在挖地窖。就是过去乡村里常有的冬储的地窖。满满一地窖的山药、萝卜、大白菜。水湿湿、红彤彤的。父亲一边刨一边说着这些山药、萝卜的簇新，说着家前屋后的园子里其他的植物菜蔬。父母亲退休以后始终住在老县中的校内里，因为生活起居的便利，他们将城中心的房子空在那里，情愿呆在老校内

5、的平房小院里生活，这一方面是因为在老校内里生活惯了，更重要的是老校内的家属区，每家每户都有一小块一小块的菜地。父母年事已高，我始终反对他们过多田间劳作，而始终陪着父母的弟弟却劝我，说：“你别管他们，老年人了，多接些地气，精神。”闻之，好像也有些释然。就在那些菜地里，几十年来，父亲母亲绣花似地，种了一茬又一茬的菜蔬。还在河堤上种了很多的金针菜。今年夏天的时候，弟弟还告知过我，为了赶在日出之前到河堤上抢摘那些已经开了一半的金针菜，父亲脚底一滑，差点从河坡上滚下来。“我们这些菜可都是浇的水粪，是无公害的绿色食品。不过现在，这水粪也不怎么挑得动了。”说着这些，我好像感到他的舌头发硬，眼睛有些潮湿。我知

6、道父亲的心病。明显低下去的声调，留不住的是他即将消逝的生命和青春。父亲突然说要带我们回老家扫墓。祖父、祖母的墓。然后是曾祖父、高祖父的墓。祖父母的墓安葬在老家的黄响河边。车停在黄响河堆上，走下一道河坡，祖父、祖母的坟墓就在青葱的麦地里。培土，献花，烧纸，听白发的母亲对祖父、祖母说“儿子、孙子回来看你们了”，我双膝着地将头磕在麦地里。祖父曾是地主的儿子，身材矮小，祖母却是12岁就进了门的童养媳。我始终记得祖父，留着一把山羊胡子，会写很好的毛笔字。都是繁体的。祖父身高不足1米6，但他死去的那天，当我跟着我的父亲在他的面前仆然跪下，我突然感觉，身材矮小的祖父就是一座山一座突然塌陷的巍巍大山。扫墓。在

7、祖父祖母的坟前磕完长头，烧完纸钱，掸净衣服上的土，父亲又说：“太爷和老太爷的坟也在旁边，你们是不是也去看看？”太爷就是我的曾祖父，老太爷则是我父亲的曾祖父，是我的高祖。我是第一次听说曾祖父、高祖父的墓。曾祖父卒于1962年的饥荒，享年74岁，生日不详。几十年来我曾经听父母亲多数次谈起，而高祖父则是第一次听说。一路走过去。杨树，柳树，黄土，一垄垄葱郁的麦田。走在冬季鲜活的田垄，看着那散布于河坡或者麦地里的低矮的坟头，想着自己与这片土地如此盘根错节的关系，我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这就是我家乡的故土啊，这里，曾经生活着也安葬着我的先辈和亲人，但仅仅因为未曾在这里生活过，几十年来，我竟然从来没仔细地端详

8、过它。在一个向阳的河坡，我第一次跪叩向我的曾祖和高祖。一边的父亲脱下帽子，也跪向那两座高高的坟头。就在他弯下腰身的刹那，我望见他发暗的头皮，那头，磕得比脚下的那一粒土更低。在曾祖和高祖父的坟前，我和父亲说起我曾经见过的一个叫“姜塘”的地方。2022年的1月，一次出差途中的邂逅，在广袤的中原大地，我曾经见到过一个叫“姜塘”的村庄。后来做梦，那“姜塘”也就成了我的家乡和祖籍地。“姜塘，”父亲说：“我们最早的老家也叫姜塘，但不在河南。不过，河南的那个姜塘，也肯定与我们这个姓氏有关！”哦，“姜塘！”一个多好的名字。顺手抄录下曾经写下的一首诗，题目就叫：姜塘。雨水缘着树木细密的根须爱缘着光阴温润的嘴唇沿

9、着旧时间，你找到了姓氏缘着一条狭窄道路两旁葱郁的庄稼我，找到了久已失散的亲人在土地上留出一个巨大的土坑金黄柳条的簸箕，一只平放的碗多少年，我从不知道自己的祖籍但从那只碗沿上水印的蓝花，我认定自己，必是这片土地生长出的粮食我敢断定：“姜塘！”，除了我从来不曾有人为你写过一句诗也从没有人为你掬过一把土因此，我在此跪地恳求请你能接纳我！接纳我像大地，静默接受这千年不断的雨水亲人，是一座碑。 第6页 共6页第 6 页 共 6 页第 6 页 共 6 页第 6 页 共 6 页第 6 页 共 6 页第 6 页 共 6 页第 6 页 共 6 页第 6 页 共 6 页第 6 页 共 6 页第 6 页 共 6 页第 6 页 共 6 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