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阳台上的布莱克,(短篇小说).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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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22年阳台上的布莱克,(短篇小说) 王晨蕾 那天,他愁云惨淡地抱着个敞口的大纸箱子进了小区,邻居四邻都瞧见了。 一进屋,他就把钥匙撂下,将纸箱搁在了门口处。他先去卫生间洗了洗手,又到厨房转了一圈。冰箱里只有两根蔫掉的小葱和一颗西红柿。接着他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墙上时钟秒针转动的声音特别清楚,同他每天下班回家后一样。通常,他喜爱在此时什么也不干,只坐着听秒针的声音,犹如执行某种沐浴仪式,以清洗掉他一天结束时满心的灰尘。这天,仪式进行的时间比平常要长他花了些时间思索该如何处置箱子里的东西。 黄昏经过阳台,悄无声息地溜进客厅,在牙白色的瓷砖上铺开,于是地面如曝光胶片般闪耀出,虚幻的光泽。白墙上
2、饱满的橘粉色余晖被切割,斜着划去钟表的三分之一,使这间装潢平凡的屋子变成了一个现代派艺术品。 他吸了口气,仿佛很吃力地起身走到门口。他蹲下来,两手直僵僵地搭在膝盖上,朝着箱子里头望去。门边的木质鞋柜将他和绚丽的黄昏隔开,于是他隐匿于这个晦暗的小空间,细致分辨着箱子里这只小鸟的模样。它是一只鹩哥雏鸟,黑色的羽毛稀疏而潮湿,橘黄的嘴巴紧闭着,爪子泛着淡淡的粉红,藏在一起一伏的小肚子底下它尚不能站立,眼睛也才半闭半睁,白色的眼皮像个老头似的皱着。端详了一番之后,他愈发无所适从了,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这个丑陋的小东西。 这只小鸟来到他的鞋柜旁,本就不是他的意思。 他是土生土长的本市人,在某南方城市的建
3、筑工程高校读了历史系。毕业后他回到老家,没费什么力气,在某家央企的一个当地分公司找到工作,如今已经在行政部门做到了小负责人的位置。 至于他工作之余的消遣生活,主要就是同中学时期三五好友在周末的酒局。除了饭局,在这座没什么自然馈赠、仿佛总是浮着一层油污的北方小城里,对于他这个年龄的青年来说,实在没什么其他消遣形式了。他不怎么光顾电影院,觉得院线上的那些片子大多是最没必要看的。简洁重复的社交方式在某种程度上给他带来了最干脆的舒适感。无奈隔三岔五,总还是会有意外因素出现。 两个月前,他去赴的一个饭局上出现了一位许久未联系的老同学,如今在花鸟市场当老板,他一边夹菜一边夸了一下这个营生,没想到这人竟当即
4、豪迈许诺送他一只鸟玩儿。他当时只是随口敷衍了一下,绝没想到老同学竟会真的抱着一只纸箱子出现在自己的小区门口。而他现在正蹲在鞋柜旁为它犯愁。 他并不喜爱小动物,虽然算不上厌烦。假如去了挚友家,看到摇头晃脑的小狗或慵懒和顺的小猫,他也会心生高兴地逗弄一下,摸摸头、握握手,却从未动过要将它们养在家里的心思。他习惯于力所能及地躲避一切耗费精力之事,觉得养宠物究竟是个麻烦,仿佛同成家、养小孩是一个道理你当然会得到一些欢乐,或许可以说是很多欢乐,但与此同时,大量的时间、心绪也被消耗了。在他进行价值衡量的那把秤上,前者总会高高翘起,不过他也怠于实践求证,爽性把这问题丢在一边,不予理睬。 如今这个问题被稀里糊
5、涂地扔回他面前,逼着他进一步考察自己的论断。他忽然不安,恨不得干脆向世界宣告他冷冰冰的真理。但这个想法也很快被他推翻了,缘由很简洁:人们认为他和善可亲,甚至把“勤恳努力、缄默寡言”作为他许久单身的说明,他的单身汉身份不仅没引来侧目,还仿佛成了一个非常珍贵却又令人惋惜的品质,他当心地维持着这个带着些悲剧色调的人物形象,决不敢冒险将自己冷漠的本质暴露在四周的温柔目光下。既然如此,他不能因为这微乎其微的鸟儿而变更其他人由来已久的“误会”。 这样盘算了一番之后,他抱起箱子走向阳台。此时黄昏已经退场,天空变成澄澈的冰蓝色,一丝混沌都没有,平整而直白。他打开阳台的灯,将箱子放在地上,只是又站着瞧了一会儿,
6、便转身回到客厅去了。 他用仅剩的西红柿和小葱炒了鸡蛋,对着电视吃完了。答题竞赛节目结束,即将播出都市生活剧集时,他按掉电视,拿着根烟和打火机来到了阳台上。 饭后的“阳台时间”是他的另一个仪式。这段时间主要用来抽烟,这样他觉得能解掉一天下来的疲乏,晚上也能睡得平稳点儿。而这天,一切又与惯例有偏差了。他日常所站的那一角正被大纸箱占据着,导致他不得不换到另外一边,而这一边的扶手栏杆处常年摆着几盆生命力坚韧的吊兰,他无处支撑手臂,还被那四散的绿叶子干扰了视线,瞬时心情很差。 烟抽完时,他低头瞥见小鸟正垂着头,蜷缩在箱子的角落。他看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快步走回客厅,从鞋柜旁的衣架处取下一个包,在
7、里面翻找起来。老同学下午给了他一小包鸟粮,他当时腾不开手,便随意塞进了包里。 这个丑陋的小东西距离上次进食或许已经很久了,所以才如此萎靡不振。他并不想在第一天就把它饿死,这样不道德。尽管总被躲避心态的阴影覆盖着,他仍旧具备消极行动的实力,事实上,他几乎无时无刻不在运用这种实力,这已经成为了他维持生活的某种条件反射般的机械行为。 他带着颗粒状的鸟粮来到阳台,挚友的叮嘱突然在耳边响起:雏鸟还不具备自主进食或吃硬食的实力,必需将鸟粮化在水里,捏成软软的长条喂给它。于是他又折回厨房,拿出一个平常闲置的小碗,接了点自来水,打算将鸟粮倒进去。然而,新的难题又来了,他不确定原委应当倒多少才能既不饿着它,也不
8、撑着它。他放下小碗和鸟粮,回到客厅,用手机搜寻起来。好一通折腾之后,这位不速之客的食物最终就绪了。他捏着那鸟粮泥条的手悬在空中,不知道该如何进一步行动。不料它竟缓缓地昂起头来,他连忙将手凑近。小鸟的眼皮动了一下,坚决果断地张开了嘴。 当这丑陋的小东西吃完晚餐,再度缩起颈项,安逸地眯上眼睛时,原本如薄纱般清透的月色已经渐渐模糊,长出了一层毛绒绒的边儿,覆盖在夏夜的阳台。 他如释重负,轻轻关上了落地窗。 其次天,他下班后,刚要登上回家的公车时,隐隐觉得肠胃有些不舒适,便掉头一路溜达着来到了花鸟市场。他直奔老同学的店里,挑了一个接近人身高的大号鸟笼,里头一上一下、错落放着两根木横杠。笼子底下的四个小
9、轮便利他把鸟放到阳台上他是这么考虑的。热心肠的老同学不僅赠送水槽、食槽等一应必需品,还答应他将笼子用送货车给他送到家里。他付完钱,觉得身心安逸,胃也不再难过了。 运货三轮到得很快,他和司机师傅合力将那足足有一米五高的笼子抬进家门时,天刚擦黑。尽管夏日暑气的余热还在地面上蒸腾,天幕已起先向下倾倒如水般的凉快。他阳台所在的四层,就似乎是当中的交界,正处于一种含混不清的状态中,既令人舒心,又有种摆脱不掉的郁闷。 “嘿,我给你买了个家。”这是他第一次开口对鸟讲话。 它望见他的到来,只是稍稍抬起头,并没有什么别的反应,仍旧懒懒地缩着脑袋。不过他倒并不悲观,他压根儿没希望它冲他挤眼睛,他对众人口中小动物所
10、谓的“灵性”一向信念不足。 “叫你小黑是不是太一般了?” “要不你叫黑豆吧,或者黑芝麻。” “还有个洋气点儿的选择:布莱克,Black。” “嗯,布莱克不错。” 这天,他没顾上听时钟秒针,也没有抽太长时间的烟。之后的许多天都是如此。 就在他觉得夏天好像要无休止地肆虐下去时,突然有天晚上落了场大雨。次日早晨,凉意透过他卧房的纱窗而来,带来秋天的消息。他觉得安逸。 阳台上的布莱克也比平日更高亢地亮起嗓子它已经初步长成成年鹩哥的模样,眼睛犹如两颗漆黑的小玻璃珠,两根淡黄色丝带般的肉垂顺着下眼皮向脑袋后伸去,像一条绕在颈上的领结,它的嘴巴不算长,因此并不会显出太强的攻击性。它的小腿一截截呈现出修长筋骨
11、,爪子能够牢牢抓住笼里的横杠。至于它的饮食,再也用不着他亲自来喂了。他只需每日上班前将水槽、食槽添满即可。随着布莱克的独立性与日俱增,他慢慢体会到一种责任减免的松弛感,并起先怀着另一种看法来考量它的存在了。 但布莱克还缺乏作为鹩哥的一个重要特征它还不会说人话。这并非因为它笨,而是它的主子从来没有教它。 在这一点上,他有两重考虑:第一,他已经在这只鸟身上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不论出于主动或是被动。如今好不简单等到了一个轻松的阶段,实在无须给自己增加不必要的负担;其次,布萊克究竟是一只鸟,何必非要让鸟说人话?他觉得这种训鸟说人话的行为自私、夹带着一丝隐秘的强迫性,且建立在不同等基础之上。他不想滥
12、用自己的权威。 最终,当烦热的夏季过去,在清净的秋天,他原先的生活回来了。 布莱克总是在早晨和黄昏开嗓,它的叫声时而像个宛转的小哨子,时而又像扯破了喉咙的乌鸦。时钟秒针的声音就被它这么每天在阳台聒噪着掩埋掉了。不过,但凡天有一丝要暗下来的意思,布莱克便宁静下来,老醇厚实在横杠上坐卧下来,缩起颈子,全身的羽毛蓬松得像个圆球,打算入睡。他早已把笼子推到了摆放吊兰的那一侧,以便自己能照老规则倚在舒适的一角抽烟。但还有一个无关痛痒的小改变他抽烟时不再打开阳台的灯,只让客厅柔软的灯光渗出来,终归布莱克睡着了。 冷白的月光层层叠叠、随意地将居民楼这个巨大的发光体包袱起来,每个光点都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温热,人
13、间烟火在阳台上和凉爽的月色相遇,然后被淹没。他和布莱克都处在这么一个交界地带,一个睡着,一个醒着。他对于自己所感受的那个温顺的边界有点儿担心,他想,生活原本是这样,好像又不是这样。 这只鸟的到来使他原本轻飘飘的生活突然有了重心,一段时期内,仿佛事事都与布莱克相关,他会在超市选购水果时考虑布莱克的喜好,会依据布莱克的作息调整自己的外出安排,于是有牵挂反而成了件好事,为他省去很多选择的烦扰。 而当秋天进行到银杏叶最绚丽时,发生了一件与布莱克无关的插曲。 他所在的公司新聘请了一批应届毕业生,作为人事主管之一,他被支配负责入职日的接待和引导。新员工中有位瘦瘦小小的女孩儿,入职岗位是技术部的“前端工程师
14、”,当她打开包翻找笔来填写入职合同时,他瞥见她的包里放着一本他特别喜爱的诗集。 是的,他读诗,也曾写诗。 他过去始终认为写诗就像身体的某种自然惯性,不过是他生理机制的一部分,没想过它会给生活带来任何改变。但他曾有一任女友,错误地将他写诗这件事当成了神圣的特权。不惜花上数周整理他的诗稿,东奔西走帮他投稿、出版。她激励他专注于写诗,把他的工作称为“无意义、无休止的消磨”。她是一个全职插画师艺术家总喜爱把一切都浪漫化,对着一种再自然不过的事小题大做。 被置于生活戏剧的舞台中心,他竟发觉自己很受用。那段时间,他全身的神经仿佛都被刺激了,他总是充溢希望地醒来,兴奋地奋笔疾书,没有心思工作。回想起来,那真
15、是一种危急的状态,仿佛有股不明不白的力气把他的人生送到了一处虚幻的高地犹如一幕独角戏的聚光灯柱,四周被透亮的、触不到的边缘围起来,稍不留神就会失足,至于跌到何处去,谁也不清晰。 他很庆幸自己没被这股力气彻底操控他后来与那个女孩分了手,也没有辞职。他慢慢不再写诗了,也不和任何人谈论诗。 于是,那句“你喜爱诗?”被他咽了回去。没有必要,他提示自己。 这位新入职的“工程师”慢条斯理填满了那张表格。他很新奇是否刚走出校门的年轻人都是这么写字的那些瘦弱的符号密密麻麻、局促担心地挤在每一个方框内。 她递出表格时说出“感谢老师”这件事令他感到有些荒谬。首先,他什么也没做,只是看着她填好了这张条款繁琐的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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