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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精品文档】如有侵权,请联系网站删除,仅供学习与交流渡江第一船.精品文档.渡江第一船一九四九年四月二十日(阴历三月二十三日)夜里。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三野战军的一个军的队伍,集结在无为县长江北岸的姚沟、北埂一线,准备立即横渡天险长江,歼灭对岸的敌人。隐蔽在小港湾里、芦苇荡里、柳树荫里的几千条船只,翻过了长江大堤,滑到了江滩上,像鸭群似的,一顺头地排列着,黑压压的。当中有一条九号船,是条大半新的独桅杆小渔船,头尖尾巴翘,在个把月以前,刚油过一次,亮晃晃、滑溜溜的。乘这条船的,是第九连连长刘刚和他的号兵小顾、通讯员小余,还有大排长带的一个步兵战斗班。在这条船上掌舵的,是船主人王东诚。他的嘴上留了一把黑
2、胡须,身体矮小但是健壮,两只眼睛挺有精神,连长刘刚的眼光,本就锐利逼人,可是,他在前几天领船的时候,一看到王东诚,还不禁惊讶地说:哟!好一对夜光眼!天空阴暗,没有一粒星星。江面上,黑沉沉的。江里、岸上,分不清楚,小顾问王东诚:老大,看到江南了吗?他出神地看了许久,才回答说:隐隐的看到一点。夜半了,所有的攻击队伍都陆陆续续地上了船。指挥员、战斗员们都静悄悄地蹲伏在船上的工事后面,像老鹰寻兔子似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江上,焦急地等候着行动命令。 船老大王东诚坐在船艄上,抱住舵杆。仿佛是在养神,他闭着眼睛。连长刘刚紧靠着他,二十发子弹连放的驳壳枪,簇崭新,早就拿在手里。号兵小顾和通讯员小余又紧靠在刘
3、刚身边,默默地坐着。住在巢湖边上,差不多天天进行水上战斗演习,天天有号吹,小顾很高兴。近两个星期,部队移到江边,准备渡江,为了保守秘密,起床、吃饭、集合、上操等等,规定一律不吹号,防备暴露目标。这一来,小顾没事干,心里便很不痛快,嘴巴原就有点儿尖翘翘的,现在就更是撅得像个鸭子尾巴了。真倒霉!号兵取消算了!他用手指头弹弹号筒,咕咕哝哝地说。 有你吹的!小鬼,一过了江,你把号筒吹炸了,我也不管!连长刘刚压低嗓子说。营部的通讯员急匆匆地跑过来,站在沙滩上,两手扒着船沿板,嘁嘁喳喳地对刘刚说:行动!营长命令!九连马上开船!刘刚站在船艄上,精神抖抖的,眼睛在黑暗里闪着光辉。他叫一船一船地传了马上开船的命
4、令,便用低沉有力的声音喊道:同志们!打过长江去!争取渡江第一船!行动!于是,大家一齐动作,拉起了小铁锚,划起了桨,刘刚把竹篙子朝泥滩上用力一撑,王东诚把舵杆一推,载荷着勇士们的小船,就像箭似的,射了出去。在广阔的江面上,十条、百条、千条,数不清的满载着战士的船只迅速展开,在滚滚波涛里颠簸前进,向着国民党反动军队据守着的长江南岸。说也奇怪,昨天、前天夜里,今天白天,敌人还有飞机来哀鸣不息,在江空来去巡逻,像招魂似的。今天夜晚,到了这个时候,下半夜了,一架飞机不来,探照灯也做梦去了。我们这边,已经开始了进攻,敌人那边,却听不到也看不见什么动静。都睡大头觉了,包管打到门口,他们还在打呼!小余套在小顾
5、的耳边上,带着笑声,轻轻地说。就怕老鼠听到猫叫,知道了风声,逃走了。小顾窝起手掌,套住嘴巴说。江面上,除去波涛的冲击,什么声音也没有。这时候的刘刚,真是全神贯注,恨不能眼观千里、耳听八方了。小顾、小余不想让他听到的谈话,还是被他听到了。 嘿!轻敌!没有那么便宜!他说,用膝头抵抵两个小鬼,叫他们不要说话。他向左右前后瞟了一下,看到有些船远远地落在后头,有些船则已经超到前头,快到江心了。像猫似的,他轻手轻脚地跳到船头,接过一个战士的木桨,使力地划着,同时对战士们说:加油!快!小顾、小余跟着跳到前仓,替换着战士们划起桨来。平日觉得长江很狭,一眼望到对岸,在望远镜里,连敌人在江堤上打架、走动、抬着木头
6、、挖泥土、筑工事,都能看得清楚,要是陆地,仿佛一口气就能跑得到。现在,恨不得插上翅膀,马上飞到那边,小渔船好像流线型的汽车开足了马力似地,在江面上疾速奔驰,费了好大气力,过了好一大阵的时间,却还不曾到达中流。战士们急得满身出汗,一心要争得渡江第一船的第九连连长刘刚,则急得胸口出火,牙根咬得紧紧,只是拼命地摇呀、划呀,简直有点儿上气不接下气了。突然,小船剧烈地晃动一下,大概是一头大江猪撞着了船身,小船几乎歪倒下去,来个底朝天;坐在右边的几个战士和司号员小顾,要不是拉住了船索,就摔到江里去了。在船身大摇大晃的时候,连长刘刚的脊背撞到了桅杆上,撞得挺猛,他感到一阵疼痛。小顾看到连长猛撞了一下,不住地
7、摸着后心,连忙跑过去问道:连长,怎么样?没事!钢筋铁骨,还碰不过木头棒!刘刚回到后艄,坐下来说。小顾勒起拳头,在连长的背上,轻轻地捶着。刘刚的思绪有点混乱起来。在出发以前,他曾经作过多番思考,设想过可能遇到的多种多样的情况,用多种多样的手段、措施去处置。上级也反反复复地指点过他,就是说,他是胸有成竹的。可是,小船接近江心,中流的浪涛凶猛,单凭划桨的力量,船身顶不上去,是他预先没有想到的。他更没想到,在巢湖里演习了多次,也渡过黄河的三个战士,从不晕头转向,现在竟然大呕大吐,晕倒在船仓里。他抬头看看,刚才,他这条九号船,本来领先在别的船的前面,现在,不到一袋烟工夫就落在人家后头了。 他气恼起来,心
8、神不定。一刻儿跳到船前,一刻儿又回到后艄,擦擦脸上的水渍,又摸摸脑袋,觉得两只手不知放在什么地方合适。就在这个当口,小船在袭上中流的时候,又大颠大簸了一下,给一个小山似的浪头压退下来。他怕船头的一挺机关枪给打落下水,赶紧跳到船前头。看看仓里的水已经好几寸深,把他的腿埋下去小半截。连素来身体健壮的大排长,也说有点儿头晕,吃下了一包人丹,又在嚼着八卦丹。 船身重了,渐渐下沉,速度也更迟缓了。大家忙着用小瓷碗、钢盔帽儿刮着水,把仓里的积水泼到江里去。这时候,船上所有人的浑身,从头到脚,连衣带帽,都湿透了,就像在水里捞起来似的。好几个战士,都冻得发抖。刘刚沉愣了一阵,想想,看看船老大,船老大却是不慌不
9、忙,两只手稳稳地扶着舵杆,眯觑着他的夜光眼,望着前方。老大,怎么办?刘刚凑到王东诚耳边,问道。怎么办?什么怎么办?船老大像跟聋子说话似的,粗声大嗓子地反问道。声音小一点!小顾对船老大低声地说。在江那边!少说也有两里路,他们是狗耳朵,也听不到!船老大声音压低了一些,说。刘刚觉得这位船老大,也挺有趣,他稍稍安静一下,扶着舵杆,又对船老大说:老大,江中心,过不去,怎么办?船老大松了手,把舵杆交给刘刚,坐下来,弯着腰,眼睛贴住水面,像他下网捉鱼的时候,看鱼路子似的,聚精会神地看了一阵,然后淡淡地说:过得去!要碰得巧,打浪头底下钻过去。夜里,黑洞洞的,怎么钻法?刘刚紧接着问。是呀!要是白天,哪怕有点星光
10、也省劲得多。船老大说,接着,他摸摸胡须,又把声音放大起来,说:连长!蒋介石那班东西真该死!怎么那样坏呀!刘刚轻轻地拍拍他,他便压低声音说:我也是江南人啦!给他们逼得没办法,才弄个小船逃到江北来的呀!他们鸡也要,鸭也要,鱼呀、虾呀,连老妈妈的裹脚布也要,烧呀,杀呀!明劫暗刘刚看到好几条船越过了江心,跳过了中流大浪,驶近了南岸,便打断了船老大的说话:老大!快!人家的船过去了!老大、小顾、小余、战士们的眼睛,一齐在江面上搜寻猎视。老大,就是给你说话误啦!小余埋怨说。我误啦?我怎么误啦?船老大在黑暗里瞪起眼来说。人家过去啦!好些船跑到前头去啦!小顾咕哝着说。人家船大,人多!船老大气恼似地说。刘刚拍拍小
11、顾,叫他不要再惹船老大动气。他对船老大轻言慢语地说:船老大,我们是一家人。开船以前,你跟我吹,说你在江上弄了三十年船,什么大风大险都遇到过,你都不怕那不是吹,是货真价实,一点不含糊。船老大翘起胡子来说。就是今天夜里,含糊一点点!小顾顶上去,冷冷地说。刘刚拍了小顾一下,急迫地但又很感情地说:老大,你是嘴上有胡子的人。今儿,我们是同甘苦、共患难。你说到底有办法没有?船老大不声不响,站起身来,仰头看看天,又低头看看水。老大,我们过江,是去打蒋介石,解放江南老百姓,你知道吧?刘刚又说。船老大给小顾、小余说得有点冒火,心想:这两个小鬼头倒偏偏瞧不起我!但又看到别的船确是赶到前头去了。转而一想:一来刘连长
12、急得要命,发誓要争个渡江第一船,几句话说得倒也打动人心。二来,自己确也夸过了海口,要是这番让别家的船先到江南,也将不免脸上无光。三来,何况这是装运毛主席的队伍过江,给蒋该死送终,怎能不加把劲,立个功劳。于是,他把舵杆一拍,扬起手来说:拉篷!拉篷?刘刚惊问道。船老大把手臂向东边一指,说:秘密不了啦!月亮上来了!连长,要穿过江心,第一船上岸到江南,只有拉篷!刘刚看到东边果然有点发白,月牙儿露了出来,看看表,已经下半夜四点来钟,而别的船又越来越接近了南岸,枪声马上就会打响,便打了一个口哨,发出了命令:同志们!拉篷!一眨眼,小船上扬起了高大的白帆。白帆装满了东北风,挺起肚子,带着船身,推波拥浪地直扑滚
13、滚中流。在浪涛猛打过来的时候,船头傲然地高高昂起,像一匹脱缰的野马似地迎头冲击过去,中流一过,便像马踏平川一般,直向南岸疾驶飞驰。 就在这个当儿,敌人的探照灯打在朦胧的江面上,惨白的光柱像长蛇一样游来窜去。紧接着,敌人开了火,炮弹像暴雨似的倾注下来,落在水里,落在船群里,江上腾起了高大的水柱,飞起了冲天浪花。渡江大战开始了。长江北岸我军炮兵阵地上无数门大炮,向敌人的阵地猛烈轰击,压制着敌人的火力,制止着敌人的猖狂。江南岸腾起了烈火、浓烟。炮弹的嘶啸声、轰炸声,在宽阔的、漫长的、波浪滔滔的长江上空,激起了巨大的气浪和绵延不断的回响。船,大大小小的,一齐扬起了白色的、酱色的帆篷,像万马奔腾,又像漫
14、天的云阵一样,朝着敌人冲击、压盖下去。 战士们全身火热,端着在黑暗里闪着光芒的枪杆和刺刀,瞪着对岸,射出枪弹。江面上跳跃着嫣红的火花,彩色的曳光弹,在江面上、在大江两岸的上空飞舞。第九连连长刘刚的九号船,像燕子似的掠着江面,飞速前进,迎着敌人猛烈的弹雨,扑向面前不到一百公尺远的长江南岸。他把贴在船板上的头稍稍抬起,朝四边扫射了一眼,在火光的照映下面,他看到他的船的后面,有许多船只跟了上来,在他的两翼,也有许多船只接近了堤岸,和他这里的情况一样,正在和敌人激烈的对战里奋勇前进。他觉得胜利的鲜花,在他的眼前开放了,自得地点了点头。他抹去额上和颈项里的水珠,然后拉开枪栓儿,用食指在刚才打过的热烫烫的
15、枪膛里探探,又捺进一条子弹。本来,他的心跳得很急迫,现在,接近到敌人跟前,枪打紧了,倒又平静下来了。他觉得口渴,舐了舐嘴唇,伸手在江里舀了一手水,喝了下去,仿佛江南岸的水比江北岸的水甜一些似的,他感到胸口非常舒服。在淮海战役里,跳上过敌人的坦克车,把手榴弹塞进坦克的气孔里,炸死了敌人坦克车手的刘刚,在解放战争的第一仗-泰兴宣家堡战役里,冒死攀上云梯,率领一个班首先打进泰兴城的刘刚,小雇工伙计出身才二十四岁的青年共产党员刘刚,这时候,被新的战斗胜利和革命光荣感所诱惑、鼓舞,在敌人射来的弹雨下面,突然地站起身来,举起手里闪着亮光的驳壳枪,用他那粗壮的嗓子吼叫道: 准备!共产党员带头!杀上去!小船中
16、了敌人的枪弹,江水浸到仓里,接着桅杆断了,篷帆跌落下来。船身下沉,疾速地抖动、颠簸,东倒西歪。战士们正在有点慌张,船老大大腿一跨,骑住舵杆,稳住舵,同时拿起篙子,拼力地把船身撑向前去,并且咬牙切齿连声地说:打吧!有本事,打吧!你老爹不在乎!小船靠近了岸边,机枪、步枪子弹像大雨倾盆似的,泼向滩头敌人的地堡群,追击着在烟火里奔窜着的敌人。 连长!吹号冲锋吧?小顾举起雪亮的军号,问道。慢点!刘刚的话音刚落,他身边的船老大跌倒在船艄上。刘刚连忙抱住船老大,对小顾说:急救包!船老大王东诚的左腿,给敌人的枪弹打中,但是,他又立即爬起身来,紧抱着舵杆,在小顾给他包扎的时候,他的眼睛仍旧毫不松神地盯着江岸。小
17、船快傍岸了,船老大在江面上瞥了一眼,抖动着黑胡须,叫喊着说:连长!上岸!这九号船毕竟按照第九连连长刘刚他们的心愿,第一个靠上了长江南岸。 刘刚下了登陆攻击的命令,大排长和战士们跳下船去,涉着浅水,踩着淤滩,一边射击,一边朝着江堤奔跑上去。通讯员小余站立在江滩上,向着顶空,射出了三颗红色的信号弹,向上级指挥部发出了胜利登陆的捷报。刘刚、小顾跳下小船,在奔过一个小芦苇荡的时候,冷不防一排子弹从芦苇荡里射击过来,小顾的手背给敌人打中了,军号给打得掉在地上。小顾!吹号!小顾听到已经冲到前头去的连长的喊叫声,正在拾取军号,不料又有一颗子弹打到他的身上。他躺在芦苇荡旁边的茅草滩上,那只负伤的手,抓着他的雪
18、亮的系着红布的军号,一只手连续地朝芦苇荡里扔了三个手榴弹。 刘刚没有听到小顾的应声,小顾可能遭到不幸的想头,在他的脑子里闪动了一下。他看到芦苇荡里弹烟突起,有人钻动,便大吼了一声:什么人?芦苇哗哗作响,敌人在里面慌乱地狂奔。刘刚的驳壳枪摇起头来,张开了嘴巴,朝着芦苇荡里射击着。接着,在两挺机关枪的火力继续地猛打之下,敌人被消灭在芦苇荡里。滩头上的战斗,胜利结束了。小顾,十六岁的青年战士,他拿着军号,咬着牙根,忍受着难忍的伤痛,抓着芦苇、青草,爬到了距离连长不远的地方。他的身上沾满了泥土和血迹。在手上受伤以后,他的腹部又受了重伤,但他在他的连长面前,竭力地撑持着站起身来,叫了一声连长!并且把号筒
19、嘴子放到他的嘴边。刘刚在朦胧的晓色里,看到小顾的那等模样,猛地扑了过去,用力地搂抱住小顾,颤声地说:小顾!大队过了江了,敌人垮了,号,不用吹了。小顾睁大像电炬一样明亮的眼睛,看着刘刚。我要吹!我能吹!他大声地说。像常人一样,不,他的神情,比刚上船的时候,跟连长说话的那种神情,似乎还要清醒、明快、激动。小顾靠紧在连长的身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新的朝气,迎着江南的春天拂晓的和风,鼓足了气力,吹响了他的军号:哒哒第哒哒第第第嘹亮的、欢快的、雄伟的、骄傲的声音,在大江南的原野上回荡着,长久长久地回荡着。千万条船靠上了大江南岸。凭据长江天险,进行挣扎、顽抗的敌人溃灭了。中国人民解放军的战斗的铁流,汹涌在江南的大地上。小顾的团团的脸上,泛漾着胜利的笑容,手里握着雪亮的系着红布的军号,安详地躺在高高的江堤上。小顾!他的伙伴小余叫唤着,流着止不住的眼泪。他的连长刘刚连声地叫着小顾!小顾!抚摸着他。紧接着小顾的军号的余音,无数支军号吹响起来。 胜利的号声响彻在草木葱茏、春暖花开的遍山遍野,震荡在广阔无垠的晴空里。(原载人民日报)渡江第一船吴强(1910-1990)江苏涟水人。1933年开始发表作品,著有长篇小说红日堡垒(上部)、中短篇小说集养马的人、散文集咆哮的烟苇港、评论集文艺生活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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