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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萍踪不定 秋野萍踪 一、 白露那天,已耽搁了半月的奶农送奶时解释:我们村又勾去几百亩地,那些等着熟透的玉米连同秸秆一起粉碎了,我给村长送了礼,全被青贮了喂牛.谁家欢喜谁家愁?我不得而知,那些庄稼不能好好走完一生,如同人类过早夭折的生命,回想起,隐隐然感觉到几声叹息,一声天地远,一声万古清。 近年来,土地的面积一再锐减,儿时家里的田地老分不清,南洼的,北坡的,地里洼的,一片连着一片,包围着村庄,村子泊在绿野清波,掩映在树丛里,像一个绿色的小岛。而今,父亲掌管的全家的土地仅剩一亩多了,名曰:自留地。土地弥足珍贵起来,却又在谁的手中流失?只要有地,世道无论怎么变,人就有吃的,这是祖祖辈辈农民信奉的最
2、简朴的道理。是他们用自己视如命根的土地作了廉价的交易吗?还是时势的使然?时代不同了,土地不再是农民物质上的唯一依靠,五谷已然退出引领家家户户全年生计的光辉岁月。 树林像一道绿篱笆,围在大地的四野,田野平整而阔远,极目进逼的工厂和楼群肢解的田野有些零散,横无际涯的天宇渐次退守在高楼后面密吻着树林。“野旷天低树”的诗情成了缥缈的情怀。 夜深时,可以听取秋虫叫的无边无际,但心里比谁都明白,虫鸣漫浸的田野,格局越来越局促了。想想土地,想想种地的父亲,有一种人与地俱老的感喟了。 谷雨前后,父亲翻动着日历,掐算着播种玉米的日子,一边嘟噜着:不当令的庄稼总是歉收。 前些日子,那些庄稼还站在地里一副等待成熟的
3、样子。隔着连绵的秋雨,几场焦灼的期盼过后,总算老天爷体恤着民情,乍现了几个明晃晃的日头,其实玉米已满仁了,那暗绿的皮还需在阳光里褪成淡白色。地头上几株裂开嘴,顶着干胡须,暴露着金黄板牙的玉米,就是父亲鉴证成熟的答案了。 远远地,父亲尖利、浑浊、甚至歇斯底里的咳嗽从地的那头传到地的这头,有一种隔山打物般的疼,岁月相催的无助,一半给了父亲,一半是我的。和土地摽了一辈子的劲,农忙时,这点少的可怜的地却让他心生了些怯意。他真的老了,可是他离不开土地,直到站成田野里最后一株庄稼,土地贯穿了他的一切,从这一切中他获得记忆。 年轻时的父亲是那样强壮,暗暗积蓄的力量支楞起胡茬,发梢,精神抖擞的像一个王者逡巡于
4、地头,烟草把他的牙齿熏成了玉米粒。他把烟头一甩,大手一挥,雷一声“掰”,我们得了军令般,热火朝天地冲进青纱帐里。田地里排起累累的棒子堆,父亲拉地排车驾辕,狂走如一匹奔马,长一声,短一声的号子里汗珠子滚太阳,家门口渐渐隆起小山一样的棒堆。我始终撵在后面,双脚蹬地如鼓点,心里似开着一台小拖拉机,咚咚的心跳淹没我的呼吸。每次卸完玉米的重载,假若不是坐在父亲的空车上,我的肺真会炸开的。 玉米叶子划拉的血道子浸透了汗水,火辣辣的生疼。多年不握农具的手常怀念起儿时那把比我还高的镰刀,手上的血泡破了就成了茧子,所有农活的苦在茧子下有一种麻木的痒。掌纹交织下的茧壳里悄然萌芽着一个小梦,破茧而出,是土地无声无息
5、锤打下的农家子弟早熟的一个梦。 伴随秋天而来的,是柔和的光线,柔和的颜色,柔和的目光打量着曾经劳作的姿影,时光把一个田间的劳作者点化成一个田园风光的欣赏者。 二、 入秋已深,浓墨重彩的夏日风光被秋的风,秋的雨漂洗的素淡起来。当农人们把一地庄稼领回殷实的谷仓,无限的空间就凸现出来,田野涂遍了阳光的颜色。 秋分刚过,等待我的只是田野上几株干枯的玉米,像是秋野无意遗落的羽毛。地野之灵羽一般,他们持抱着整个刚刚飘逝的田野。 是我的脚步太迟,还是收获的过程匆促的像一扫而过的秋风?省略了渐进过程的田野泛起醒悟者的淡然。眼前的土地深翻的面缸似的,庄稼的秸秆随即粉碎在泥土里,田地里空荡荡的,纤毫毕露着沟边地角
6、的野草。繁忙的景象终止在玉米进仓之后,留下一个曲终人散的大戏台,沙洲般的寂寞冷然。 田野里被遗落的庄稼倍感孤独,静静地卧在草稞里怀念着那动人的一幕:一个深深弯下的身影,一双低到泥土里的手,一个温暖的,拾麦捡豆的口袋。那样的细节曾让它们揣起对谷仓的朝圣。离收获仅一步之遥,却铸成永恒的寂寞,一群群鸟雀翔落田野,发出声声怜惜的问询。 那终归是一粒被秋天放大的种子,在与犁铧下的土地做深入的交流:悦纳了悲苦的过程,才能欣然交出成熟的生命。土地一边言说一边为它盖上温暖的被子。 种子把自己放的很低,低到泥土的被子下,这是灵魂在身内酣睡的时间。 踩着青草,拣尽寒枝,无处安放的目光不禁翻起记忆的册页,秋野里回放
7、起情趣盎然的童年。 当田野把收获给了辛劳的农人,常常不会忘了给孩子们留一个温暖的尾巴。衔一茎青草,躺在庄稼的秸秆上,仰面朝天望白云悠悠,在心里抢拍下那个愈来愈远的雁字;翻着,踩着一排排秸秆,轰出纷飞的昆虫,猫扑上去,串一草绳的大蚂蚱,逮几只蛐蛐之类的玩意儿;最喜发现一座很深的鼠洞,索性端了它的老窝,竟然有不少的斩获,然后追的它们吱吱地抱头鼠窜。一只潜逃的小白鼠,它回头时慌乱的眼神,让一颗孩子的心莫名地忧伤。 又见炊烟,不在农家的烟囱,燃起在田野,草木灰的清香里,是孩子们烤玉米,红薯,爆料豆的香味儿。众人拾柴火焰高,升腾的火光映红了孩子们馋涎欲滴的脸。一声熟了,便迫不及待的伸出老鸹似的黑爪子,一
8、把一口地捂进黑嘟嘟的小嘴,互相取笑着抹着的大花脸,嬉闹声穿花绕树般在迷蒙的烟岚里此起彼伏。 土地就以这样深情的方式植入农家孩子的血脉里。谁家的小儿女耳际簪着几朵小野菊,一颤一颤地走在大人悠长的呼唤里。归家的路上,秋虫依旧叫得酣畅,星儿听的闪闪亮,而那样的日子都藏在了哪儿呢?假如躲在了时光的背后,在心里总是不难找到的,如果藏到某种物质的壳里去,任谁也找不到的。逃之夭夭的一切里,像灵魂失去了羽毛,想起那只小白鼠,有时真想伏在秋天的某个角落里哭一哭。 我想,田野是一个人生命中接通地气的引子,大自然会展示出无限丰富的灵性叙事。带着孩子回老家掰棒子,门口开荒种了二分地的玉米,暗自以为在劳作中,孩子能像我
9、一样在土地里长出庄稼人的根须,怀念,。和我一样,在人生的某个秋天,重温与土地有关的快乐。这真有点搞形式主义。其实,很多东西像土地的流失一样,也是孩子们生命中必然的缺失。 在过去,田野是农家孩子其乐无穷的大乐园。而今,孩子再也感受不到秋风抚摸我的样子。 落叶无语,它从不向秋风打听那个翩然欲舞的理由,随风滑翔,聚散,追逐,做着儿时一样的游戏。 万木萧疏,百草枯黄,一个走在秋日下的人,郁积着太多伤逝之美。那个惯以一双冷眼,寄身于现实,运行于理性的自己,隔着几十个春秋,竟有一种不识之虚空,往事自一个秋天而来又归一个秋天而去,被秋风一语说破:世间没有什么东西值得千方百计去追求。 三、 村庄后面,一条弯弯
10、的小路通向一片群鸦云集的林子,那是先祖们安息的坟地,尘世的喧嚣都已谢幕,只有暮鸦分享着这一世界的宁静。 土地的儿女大多总有一次背离她的过程,没有谁能把自己从土地上连根拔起,一枝一叶溅落土里,根须上会有抖不落的泥巴,异地他乡的远游之后,先辈们反而把自己更深的植入泥土,化作地里的肥泥巴,滋养着一茬又一茬的黍麦稷粱,还有一地开的像花儿一样的欲望。 祖父从战场上归来,他不是英雄,他本不想做英雄。安居乐业的日子多么幸福,远离血与火的生活又多么平淡无奇,他愈老愈像一头反刍的老牛,回忆着戎马生涯;一次次打开那本摩挲的起了毛的日记本,在我面前用一方手帕珍惜的包好;酒酣耳热之际,往往要唱几曲高亢激扬的军歌,那苍
11、老浑厚的嗓音里缭绕着一缕军魂的朝气。祖父的色彩无疑深深地影响了他的子孙,父亲一心想步祖父的后尘,在战场上圆他报效祖国的英雄梦,其实他更崇拜青春之歌烈火金刚英雄儿女里的人物。而他人生的最高峰也仅站在县里的小礼堂,上衣兜别着支钢笔,留着三七开分头,一脸青涩的团支书,那是父亲最年轻的一张老照片,风华正茂的面影依稀锈在苍老的脸上。 无论梦想走的多远,飞的多高,冥冥中挡不住命运的召唤,最终都回到这片土地上安身立命曾经是那样不屑于接纳和理解的所有平凡的收场。 入世愈深,天真愈减,乡土远在文化,美学,高贵,微贱之外,都以一个太阳的热心称颂,依附于它的草木虫鱼,万物诱然而生。一个拄杖的老翁,一个偷枣的孩童,一
12、群欢实的鸡鸭,让政治失意的辛弃疾甘愿将万字平戎策换得东家种树书,来品读“雁引愁心去,留酔与田翁”的田园人生。 站在这个通透,萧然的秋天,我不着边际的浮想联翩,土地上尽藏着太多看得见,看不见的幸福,该拥有一双怎样的翅膀就可以轻易飞进那幸福的感觉里?一个人的舞台无论大小,年龄长幼,在心里一定要默默的为这样的,那样的幸福绽放着激情与活力,因为不再绽放的生命只有凋谢。也许祖父在生命的扬弃中找到了与大地同步的精神,而父亲则让时间的低语通过辛劳的汗水化作内心和谐的旋律吧。在这片平凡的土地上,本着自然的本性,朗然笑出的时候,就是一种对命运的蔑视吧,这是个古老的遗风。 骤然间想停留下匆促的脚步,卸下盔甲,面具
13、,暂且不做万物之灵的人类。被淡黄的阳光牵引着,融入秋日的田野,简简单单,只有血脉与地气的交流,呼吸着泥土的气息,干草的清香,在露珠的清澈中印证自己是土生土长的土地的儿女。脚踩着松软的土地,心里向泥土生长着根须,爬着依恋的秧蔓,倾听土地与庄稼的晤谈,化身腐朽是结束也是另一场孕育的开始。 眼前,秋日的田野携带无数的子民正破土而出,那么青,那么鲜,那么嫩,一尘不染的麦苗,在阵阵麦芽的香甜中,秋日正删尽春夏的繁枝缛叶,阡陌明胸,落笔于田野,神奇地抒写出展望的,柔嫩诗行。 我想:那些曾与温暖的谷仓无缘的亿万兄弟,是否走出了寂寞,藏身于这灿烂升华的苏醒队列里? 那源于灵魂深处的绿,让一颗澎湃不已的心融入地野,走进生命的中心地带,仰视着那个远远高于自身的生命坐标,曲人悟道般明了大地无限丰富,又简洁至极的寓理:看透了这个世界,却依然爱它! 一个持抱半壁人生的人,就以她所热爱的文字,行过青荇之上轻如发丝的震颤,来缔结秋日里内心的和平:扑一扑风尘,叠起秋日的征衣,堆一个雪人般的自己,如同塑一个丰碑,纪念秋日。 远远地,几个墨点般的鸟影落于青苍一线,一幅临近收笔的秋之画卷,染了秋霜,正把无数繁复的意象隐伏在无尽的留白与岑寂里。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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