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玩世愚钝潜隐：老子.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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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22年玩世，愚钝，潜隐：老子 老子最邪恶的“老猾”哲学却产生了和平、宽容、简朴和知足的最高志向，这好像是冲突的现象。这种教训包括愚者的才智，隐者的利益，柔弱者的力气，和真正熟悉世故者的简朴。中国的艺术本身，它的诗意的幻象，及其对樵夫和渔父的简朴生活的赞颂，是不能脱离这种哲学而存在的。中国和平主义的根源就是情愿忍受短暂的失败，静候时机，信任在天地万物的体系中，在大自然依动力和反动力的规律而运行的情势之下，没有一个人能恒久占着便宜，也没有一个人始终做“傻瓜”。 大巧若拙，大辩若讷。躁胜寒，静胜热，清静为天下正。（老子道德经下同）我们既然知道，依大自然的规律，没有一个人能够恒久占着便宜，也没有一

2、个人始终做傻瓜，所以，其自然的结论是：竞争是无益的。老子曰：智者“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又曰：“强梁者不得其死，吾将以为教父。”现代的作家或许会加上一句话：“世间假如有独裁者能不靠密探的卫护，我情愿做他的党徒。”因此，老子曰：“天下有道，却走马以粪；天下无道，戎马生于郊。”善为士者不武；善战者不怒。善胜敌者不与；善用人者为之下。是谓不争之德，是谓用人之力，是谓配天古之极。动力与反动力的规律造成了以暴力应付暴力的局势：以道佐人主者，不以兵强天下；其事好还。师之所处，荆棘生焉。大军之后，必有凶年。善有果而已；不敢以取强。果而勿矜；果而勿伐；果而勿骄；果而不得已。果而勿强；物壮则老。是谓不道

3、，不道早已。我觉得假如老子当时被邀请去担当凡尔赛会议的主席，今日肯定不会产生一个希特勒。希特勒以他在政治上称霸之速为证，断言他和他的工作肯定曾经得到“上帝的庇佑”。我倒以为这件事还要简洁，他是得到克里蒙梭（Clemenceau）的神魂的庇佑了。中国的和平主义不是人道的和平主义，而是老猾的和平主义不是以博爱为本，而是以一种近情的微妙的才智为本。将欲歙之，必固张之。将欲弱之，必固强之。将欲废之，必固兴之。将欲夺之，必固与之。是谓微明。柔弱胜刚毅。鱼不行脱于渊；国之利器不行以示人。关于柔弱者的力气，爱好和平者的成功，与潜隐的利益这一类的训诲，真没有一个人比老子讲得更有力气。因为在老子看来，水恒久是柔

4、弱者的力气的象征水轻轻地滴下来，在石头上穿了一个洞，水具有道家最宏大的才智，朝着最低下的地方流过去：江海所以能为百谷王者，以其善之下，故能为百谷王。“谷”也是同样平常的象征，代表空洞，代表世间万物的子宫和母亲，代表阴或牝。谷神不死，是谓元牝。元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以牝代表东方文化，而以牡代表西方文化，大约不是牵强附会之谈吧。无论如何，在中国的消极的力气里，有一些东西很象子宫或山谷；老子曰：“为天下谷，为天下谷，常德乃足。”凯撒（JuliusCaesar）要做一个村庄中的第一人，可是老子却给我们一个相反的忠告：“不敢为天下先。”讲到显名的危急这一类的思想，庄子曾写了一篇讽刺文

5、章去反对孔子及其夸耀学问的行为。庄子的著作里有很多这种诽谤孔子的文章，因为庄子写文章时，孔子已经死了，而当时中国又没有关于破坏名誉的法律。孔子围於陈蔡之间，七日不火食。大公任往吊之，曰：“子几死乎？”曰：“然。”“子恶死乎？”曰：“然”。任曰：“予尝言不死之道。”“东海有鸟焉，其名曰意怠。其为鸟也，翂翂翐翐，而似无能。引援而飞；迫胁而栖。进不敢为前；退不敢为后。食不敢先尝；必取其绪。是故其行列不斥，而外人卒不得害，是以免于祸。“直木先伐。甘井先竭。子其意者饰知以惊愚；修身以明汗。昭昭乎若揭日月而行；故不免也。”孔子曰：“善哉！”辞其交游，去其弟子，逃于大泽，衣裘褐，食杼栗。入兽不乱群，入鸟不乱

6、行。我曾写过一首诗，把道家的思想概括起来：愚者有才智，缓者有雅致，钝者有机巧，隐者有好处。在信仰基督教的读者们看来，这几句话肯定很象耶稣的“山上训言”；在他们看来，这几句话或许同样地没有效力。老子给“山上训言”加上一句好玩的话：愚者有福了，因为他们是世上最欢乐的人。庄子接着着老子“大巧若拙；大辩若讷”的名句而说：“弃智。”柳宗元在八世纪时称他比邻的山做“愚山”，称旁边的水流做“愚溪”。郑板桥在十八世纪时说了一句名言：“难得糊涂。聪慧难，由聪慧转入糊涂更难。”中国文学上是不断地有赞颂愚钝的话的。美国有一句俚语说：“别太精明。”（Dontbetoosmart）由这句俚语就可以看出抱这种看法的才智。

7、最有才智的人经常假装做“傻瓜”。所以，我们在中国文化上望见一种希奇的现象，就是一个大智对自己发生怀疑，因而造成（据我所知）唯一的愚者的福音，和最早期的潜隐为人生斗争之最佳武器的理论。由庄子的“弃智”的忠告，到尊崇愚者的观念是一个短短的过程；在中国的绘画里和文艺作品里的乞丐，隐藏的不朽者，癫僧，或冥寥子游中的奇绝的隐士等等的人物中，我们不断地望见这种尊崇愚者的观念。智者在人生的痴迷中醒悟过来了；这种觉悟含着一种浪漫的和宗教的情调，而进入诗的狂想的境界；于是那个可怜的、衣服褴褛的、半癫的和尚，在我们的心目中变成最高的才智和崇高的性格的象征了。傻瓜的讨人高兴是一个无可否认的事实。我信任无论在东方或西

8、方，世人是憎恶一个跟同伴们来往时过于精明的人的。袁中郎曾写过一篇文章，表明他和他的兄弟为什么情愿用四个极愚笨而极忠心的仆人。任何人想起全部的挚友和同伴时，都可以证明一个事实：就是，我们所喜爱的人，并不是才能受我们敬重的人，而才能受我们敬重的人，也不是我们所喜爱的人；我们喜爱愚笨的仆人，因为他比较靠得住，因为和他在一起时，我们尽可以舒舒适服地过日子，不必到处提防他。才智的男人多数要娶不太精明的老婆，才智的女人多数要嫁不太精明的丈夫。中国历史上有一些闻名的傻瓜，都因为他们的真癫或假癫，很讨人喜爱，很受人的爱戴。例如，宋代的闻名的画家米芾，号“米颠”（即癫），因为有一次穿了礼服去拜一块岩石，叫那块石

9、头做他的“丈人”，遂得到这个名号。他和元朝的闻名画家倪云林都有洁癖。又有一个闻名的疯诗人，寒山和尚，蓬头赤足，在各大寺院跑来跑去，在厨房里打杂，吃人家剩下来的残羹冷饭，而在庙寺和厨房的墙壁上写不朽的诗。受中国民众所爱戴的最宏大的疯和尚无疑地是济颠和尚，又名济公；他是一部通俗演义的主子公；这部演义越续越长，其篇幅至今约比堂吉诃德（DonQuixote）多了三倍，看来好像没有完结。因为他是生活于一个魔术、医药、恶作剧和醉酒的世界里，而且具有一种神力，能在距离几百英里远的城市里同日出现。纪念他的庙宇今日还矗立于杭州西湖旁边的虎跑。十六世纪和十七世纪的宏大浪漫天才，如徐文长、李卓吾和金圣叹（他自号为“圣叹”，因为据他说，当他出世的时候，孔夫子的庙堂里曾发出一声神奇的叹息）。虽然和我们一样正常，可是多少因为他们的外表和举动违反传统的习惯，不免给人一种疯狂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