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尔斯泰思想遗产价值管窥.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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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托尔斯泰思想遗产价值管窥 提要: 托尔斯泰终其一生都在沉重的精神探索中苦苦挣扎， 他对道德自我完善的追求异常执著， 但长久以来他的 学说却远没有得到应有的认同和评价。他的“托尔斯泰主义” 、 非暴力理论和道德自我完善学说的建构是基于多种宗 教、 哲学和文化传统， 须要进行全面解读和重新评价， 以便真正了解托尔斯泰精神遗产的本质、 来源、 思想价值及其带给 我们的启示。 关键词: 非暴力; 仁爱与报应; 魔鬼; 世俗灵魂救赎; 道德完善 中图分类号: I109 9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0 0100( 2011) 05 0010 8 On the Value of the Intel

2、lectual Legacy Left by L Tolstoy Jin Ya- na ( Heilongjiang University， Harin 150080，China) The subject of this essay is the concept of Tolstoyism;a reinterpretation of theories of non- violence and the teaching of moral self- perfection in the writings of L Tolstoy，including their origin，their conte

3、nts and discussions concerning them Moreoever， Tolstoy s literary concepts concerning the religious tradition and the confrontational specificity of his teaching of moral self- perfec- tion and moral defect continue to demonstrate the deep and lasting worth of Tolstoy s teachings Key words: non- vio

4、lence;kind- heartedness and retribution;worldly soul- salvation;moral perfection 1引言 列夫托尔斯泰在痛苦与迷茫中孤独地悄然辞世而 去距今已整整100 周年了。纪念大师之际， 心中除有道不 尽的崇敬与感念之外， 更被一种难以言说的沉重压迫着。 这可能是因为托尔斯泰一生的精神探索太过挣扎， 甚至 拼上了性命; 而且他自身道德完善的追求又是异乎寻常 地执着与克己， 所经历的种种心灵磨砺犹如背着沉重十 字架的苦难圣徒。他的精神圣化的渴望如此强烈， 捕捉 生命精神真理的路程又是那么艰难、 曲折， 晚年甚至进入 了常人无法

5、企及的圣徒式虚己的精神状态。而遗憾的 是， 他所想所做的一切并没有得到同时代人和后人的认 同， 受到的种种批评和指责远远超过了他所应当承受的。 在纪念大师逝世100 周年的日子里， 我们想抛开往昔那些 对大师思想的是非曲直的争论， 认真地思考一下， 他给我 们留下了什么珍贵的精神遗产， 我们从他的思想探索中 得到了什么启示。 在做这种尝试时， 笔者遇到了许多困难。首先是托 尔斯泰的学说十分庞杂， 且观点并不始终如一， 他的思想 在不同著作中的表述时有矛盾; 其次， 他的学说的建构基 于多种宗教、 西方启蒙哲学与俄罗斯的固有文化传统， 要 想厘清他思想的来龙去脉， 绝非易事; 其三， 托尔斯泰的

6、 宗教信仰及与教会的关系非常复杂， 种种是非一时难以 廓清。加之， 学界对大师的研究已十分深入、 全面， 一些 大师级的评论家、 哲学家、 思想家对托尔斯泰思想和艺术 创作的一个多世纪的评论足以令我们叹服， 应该说的话 似乎都说了。尽管如此， 笔者还是要从中国学者的外位 立场不揣浅陋做一点探讨。做这种研究是出于一种思 考， 即对大师思想遗产的回顾， 就更广泛而实际的社会需 要而言， 未必要一味追求某种纯学术意义上的所谓深刻， 当今大众而不是小众的精神文化建设之需更应为研究者 所看重。 2托尔斯泰的非暴力理论及其宗教来源 提起 “托尔斯泰主义” ， 人们自然会想到勿以暴力抗 恶和道德自我完善那些

7、 “泛道德说教” 。这并没有错， 但 过于简单和片面。其实， 所谓 “托尔斯泰主义” ， 要博大和 深刻得多， 总体而论， 它所指的是托尔斯泰“创建的关于 世界、 人、 生命的意义和社会改革的宗教伦理学说” 01 2011 年第 5 期 总第 162 期 外语学刊 FOREIGN LANGUAGE RESEARCH 2011， No 5 Serial No 162 ( 1989: 558) 及在其基础上于 19 世纪末至 20 世纪初在俄国形成的宗教乌托邦社会思潮， 其宗旨是通 过宗教道德完善来实现对社会的改造。也就是说， 学界 所说的 “托尔斯泰主义” 是托尔斯泰毕生精神真理探索所 建构的学

8、说， 含蕴甚广。他所思考的问题实际上大大超 越了个人道德完善的范畴， 广泛地涉及到宗教人类学、 宗 教社会学、 社会学、 政治经济学及伦理学等领域。大师从 创造社会物质财富的普通劳动者的根本立场出发， 经过 对农奴制( 一称当代奴隶制) 废除以后俄国社会弊端的悉 心研究和实地考察， 创建了自己的非暴力理论学说， 严正 抨击了当时俄国社会暴力存在的多种形式及给人民造成 的非人道的危害。在此基础上， 他提出了取缔诸种暴力 的宗教途径， 把不参与暴力作为道德完善的重要方面来 倡导。这正是托尔斯泰的永远无法实现的人道主义宗教 乌托邦理想。托尔斯泰的这些思想瑕瑜互见， 但不得不 承认， 这个学说的一些理

9、论， 直至今日仍未失去社会意义 的迫切性。我们当然不能在一篇小小的文章中侈谈“托 尔斯泰主义” 的方方面面， 只想把我们对这一巨大思想世 界的窥探局限在人道主义宗教乌托邦理想这一方面， 其 核心是还原并以今天的观念重新评价托尔斯泰的非暴力 理论和道德自我完善学说的社会价值。 当代俄国哲学家 马斯林认为， 非暴力学说是托 尔斯泰世界观的独特精髓， 以道教、 佛教和印度教为基础 的信念是这一学说产生的先决条件。( M 1995: 518)这种看法不无道理。托尔斯泰确实是接受了一些东 方宗教的教理， 而且还应补充犹太教、 儒家学说和西方启 蒙哲学的影响。所有这些宗教和哲学中反对暴力的观念 对托尔斯泰

10、非暴力理念的形成无疑都有一定的作用， 但 依照托尔斯泰在 我的信仰是什么? 等著作中的论说， 他 的非暴力观念主要来自于 圣经新约马太福音 中的 “山上宝训” 。它的诫命中有一条: 对恶人不要“以眼还 眼， 以牙还牙” 地报复， 即不要与恶人作对。最初， 托尔斯 泰完全接受了这个戒规， 因为他把基督学说最根本的意 义理解为对人们的爱， 基督所说的“爱敌人” 是为了表达 基督教的本质， 即任何时候都不做与爱相悖的事。当然， 由此人会遭到痛苦甚至死亡。托尔斯泰还很喜欢诵读 “山上宝训” 中的下一段训诫 : “你们又听见这样的教训 说 : 爱你的朋友， 恨你的仇敌。 但是我告诉你们， 要爱你 们的仇

11、敌， 并且为迫害你们的人祷告。这样， 你们才可以 做天父的儿女。因为天父使太阳照好人， 也同样照坏人; 降雨给行善的， 也给作恶的。假如你们只爱那些爱你们 的人， 上帝又何必奖赏你们呢?就连税棍也会这样做的。 假如你们只向朋友打招呼， 那又有什么了不起呢?就连 异教徒也会这样做的。你们要完全， 正像你们的天父是 完全的” ( 圣经新约马太福音第 5 章第43 48 节) 。 托尔斯泰对这些话作了如下的理解 : 福音书 中的这些 诫命人人都必须实行， 不要以恶报恶， 要永远对所有的人 做善事， 饶恕所有的人。( 1991: 17) 他说 ， “我的 心清楚、 明晰地告诉我: 不要把人处死; 科学

12、说: 不要把人 处死， 处死的越多， 恶越多; 理性告诉我: 不要把人处死， 用恶不能遏止恶， 我所相信的上帝的话也是这样说的” ( 1991: 17) 。 由此可见， 托尔斯泰的非暴力理论完全来自于他对 福音书 的理解。他认为， 人类要摆脱恶、 遏止恶只有一 条途径 对所有的人不加区别地以善报恶。这里有一 个显而易见的真理 : “如果一个人可以用暴力去抵抗他认 为的恶， 与此同时， 另一个人也可以用暴力去抵抗他所认 为的恶。这样一来， 世上就充满了暴力， 而恶也就越来越 多。并且， 暴力是违背人的本性的” ( 1991: 21) 。 托尔斯泰坚信， 只要人们互相之间不做恶事， 恶就不会 有。

13、最终能消除恶的不是恶， 而是善。他在 我的信仰是 什么? 一书中清楚、 明白地阐述了自己的这一看法 ， “人 类向善的运动不是由折磨人的人而是由受折磨的人来实 现的” ( 1991: 22) 。而且“正如不能用火去灭火 一样， 也不能用恶去除恶， 只有善在遇到恶时不受其沾染 才能战胜恶” ( 1991: 22) 。 持有相近看法的俄罗斯思想家不止托尔斯泰一人。 著名俄国思想家、 哲学家弗拉基米尔谢尔盖耶维奇 索洛维约夫就是其中的一位。他断言 ， “只要社会发展的 历史进程尚在继续， 恶就不可避免， 和恶斗争有两种权 力: 世俗的和精神的。世俗权力是以恶制恶， 用惩罚和暴 力与恶斗争， 仅仅维持

14、某种外在的社会秩序。第二种权 力 精神权力， 则不承认这种外在秩序表达了绝对真 理， 执意通过内在的精神力量， 也就是使恶不仅受制于外 在的秩序， 而是彻底臣服于善， 以实现绝对真理” ( 索洛维 约夫 2009: 3) 。这种理念与托尔斯泰一脉相承。托尔斯 泰的 “勿以暴力抗恶” 的准则正来自于 “不抵抗恶” 的天国 律令， 后者的旨意是不要以恶报恶， 要以善在精神上征服 人。托尔斯泰之所以对这一天国律令深信不疑， 是因为 他与卢梭一样， 认为一切自然的， 包括人的本性， 都是善 的 ， “不用去抵抗恶， 善会自行实现; 不需要你的积极参 与， 这是一种自然状态， 上帝的意志在其中直接实现”

15、 ( 1994: 470) 。这种看法反映出托尔斯泰对生命 原初自然力是向善的、 固有原生的仁慈的信念。依照这 种观念， 来自于自然的人民禀有善的本性， 他们只要认识 到什么是恶， 便不会去做恶。也就是说， 托尔斯泰对恶的 看法是苏格拉底式的 恶来自于无知， 来自于理性意 识的缺失， 几乎是由误解而生。正因为如此， 托尔斯泰主 张 “要指责罪孽， 但要容忍罪人 ” ， “要恨人身上的恶， 但要 爱人” ( 2000: 115) 。不能不承认， 托尔斯泰在 对恶的看法上， 所持的是“幼稚的自然主义的理性主义” ( 1994: 471) 。对于托尔斯泰， 理性的就是善的、 11 2011 年 金亚

16、娜托尔斯泰思想遗产价值管窥第 5 期 无罪的， 他不知道， 单从宗教理解而言， 有与神的理性联 系在一起的理性， 还有脱离开神的理性的理性。对基督 教的理性信仰使托尔斯泰把“爱” 的教义绝对化， 失去了 正义的观念。实际上 “爱” 与 “正义” 正是基督教教理的最 主要的二律背反之一。 弗洛连斯基曾称它是在基 督教中占据中心位置的二律背反， 即“宽恕与报应， 拯救 与毁灭， 爱与公正， 拯救者与惩罚者等” ( 1990: 209) 。令人不可理解的是， 这些完全相反的理念在 基督教中并存着。 “山上宝训” 中一味强调“爱 ” ， “爱敌人” ， 这虽然能 够避免恶的循环往复， 但却没有惩恶扬善

17、的基本正义观。 托尔斯泰在无比崇奉“山上宝训” 的同时已经发现， 这种 只强调 “爱” 的天国的诫命在现实生活中有时无法实现。 诸如一个士兵， 虽然他清楚地知道 “爱敌人” 的教规， 但一 旦这一教规与军规发生冲突时， 他绝对不能违背军规。 又如， 一个民族受到了外族人的侵犯， 政府号召人们去参 加与敌人的战争， 去消灭他们。在这种情况下教徒应该 怎样做呢?是忠实于上帝的诫命不参战还是听命于政府 的命令去打仗呢?这使教徒处于无法选择的两难境地。 托尔斯泰本人的生活也与国家生活交织在一起， 经常从 事与 “山上宝训” 中一些律令发生矛盾的活动， 在上帝的 律法和人的律法之间无法做出选择。令他困惑

18、不解的 是， 他在历史上和现实生活中总是看到与上帝的律法、 与 他的良心和理性相反的律法， 而如果他接受基督的法规， 他会剩下孤身一人， 会受到迫害和痛苦不堪; 如果他接受 了人的律法， 所有的人都会赞同， 他会平静而无忧无虑地 生活。( 1991: 11)托尔斯泰认为“山上宝训” 中 的有些要求是人根本不可能做到的， 不可能是人获救的 必备条件。他产生了一个疑问: 既然基督事先就知道靠 人的力量不能实现他的学说， 为什么还要为人制定这些 清清楚楚的规则呢?( 1991: 4)这些疑问表明， 托尔斯泰对 “山上宝训” 中的一些法规是有所保留的， 他 并不主张在现实生活中一律 “不抵抗恶” ，

19、在关系到军令、 国法等大事面前， 人还是应服从社会的律法。但他思想 的主要倾向还是 圣经 中的非暴力圣训， 对爱与正义的 二律背反并没有清醒的明确认识。 3托尔斯泰在创作中对俄国暴力的批判 有了这种非暴力的基本理念以后， 托尔斯泰在如下 诸多方面都对俄国的暴力进行了批判和抨击。 首先， 托尔斯泰反对用暴力解决国家间、 民族间、 法 庭惩罚等方面的问题。托尔斯泰之所以在这些方面提倡 非暴力的学说， 与他生活其中的俄国社会环境有直接的 关系。自古以来， 俄罗斯人及与其相邻而居的一些草原 上的民族和山民都有极强的暴力倾向。国与国之间、 民 族与民族之间经常发生武装冲突， 并且旷日持久， 愈演愈 烈;

20、 俄国国内皇权的争夺也不乏诉诸武力的先例; 军队、 法庭的血腥惩罚( 如绞刑、 夹鞭刑等) 之残忍、 粗野举世皆 知; 并且， 酗酒又助长了社会上和家庭暴力及残害人精神 的软暴力等的滋生。对这一切， 托尔斯泰在他的许多作 品中， 诸如哥萨克 ( 1863) 、 霍尔斯托梅尔 ( 1865) 、 哈吉穆拉特 ( 1896) 、 舞会以后 ( 1903) 、 为什么? ( 1906) 和 神意与人意 ( 1903 1906) 等， 都有描述。 中篇小说 哥萨克 中涉及到了俄罗斯国情的上述特 殊性。小说的主人公之一哥萨克士兵卢卡什卡刚一来到 军队， 就开枪打死了一个试图泅水进入哥萨克守卫地界 的车臣

21、人， 他因此受到大家的敬佩。他站在车臣人尸体 的旁边观赏着自己的战利品， 兴高采烈地和同伴一起欣 赏着被他击毙的车臣人是何等了不起的骑手， 一边瓜分 他的枪、 短剑和衣物， 一边哄笑着拿他取乐。而这个车臣 人兄弟五人， 其中的 4 人都在与哥萨克的暴力冲突中被 打死。最终， 车臣人在疯狂的报复时也击毙了卢卡什卡。 虽然哥萨克与山民有着血缘关系， 而且车臣人已归顺了 俄罗斯， 但他们之间的武装冲突连连不断， 哥萨克既憎恨 车臣人， 又憎恨俄罗斯士兵， 甚至对后者的憎恨更加强 烈。由于这种 “以眼还眼、 以牙还牙” 的暴力行动不能理 性地从根本上解决民族间的矛盾， 所以， 这种武装冲突一 直持续到

22、了今天。 另一部中篇小说 哈吉穆拉特 写的也是少数民族与 沙俄统治者的武装冲突， 以及山民内部的暴力残杀。小 说的中心主人公哈吉穆拉特是东北高加索的鞑靼人， 是 首领沙米尔手下的一员立下汗马功劳的猛将， 一州之长。 沙米尔带领达吉斯坦和车臣尼亚的山民起来反对沙皇政 府的统治。由于哈吉穆拉特与沙米尔发生了矛盾， 沙米 尔杀死了他的父亲、 兄弟和亲族。哈吉穆拉特决定投奔 俄国军队， 借助俄军的力量向沙米尔讨还血债。但他的 母亲、 妻子和儿子都被沙米尔囚禁起来做人质， 沙米尔威 胁哈吉穆拉特， 如果后者不重新归顺他， 就会挖去他儿子 的双眼， 并罚其母亲和妻子作奴婢。俄国政府想利用哈 吉穆拉特去除掉

23、沙米尔的武装力量， 但不想去救作为人 质的他的家人。情急之下， 哈吉穆拉特决定离开俄军自 己去营救家人。俄军发现了哈吉穆拉特的行踪， 派兵去 追击， 经过一场激烈的战斗， 哈吉穆拉特壮烈牺牲。这为 民族间的仇恨和武力报复又埋下了新的种子。 在 哈吉穆拉特 的半真实、 半虚构的故事中， 托尔斯 泰还详细地描绘了他所极力反对的另一种暴力 沙皇 政府对有罪过的普通人的暴力惩罚。小说中有一个嵌入 的情节: 沙皇尼古拉一世由于前一天猎艳留下的余味而 十分不快， 这直接影响到他审批公文的态度。在呈给他 的报告中， 有一个波兰籍学生布热佐夫斯基， 是外科医学 院的学生。他两次考试都没有及格， 第三次考官又没

24、有 让他及格。这个神经有点毛病的学生抓起桌子上削鹅毛 21 2011 年 金亚娜托尔斯泰思想遗产价值管窥第 5 期 笔尖的小刀， 向教授刺去， 使教授受了几处轻伤。沙皇尼 古拉一世看到这个报告心情更加恶劣 。“他对波兰人做 了很多坏事。为了解释这些坏事是对的， 他就得相信所 有的波兰人都是坏蛋。于是尼古拉一世就认为他们就是 这样的， 并且随着他对他们做的坏事的增加， 他对他们的 憎恨程度也相应地增加。 ” ( 列夫托尔斯泰文集第 4 卷 2000: 477)他决定对这个波兰学生处以死刑， 于是写了如 下的批文 : “但是谢天谢地， 我们没有死刑， 并且我也不愿 意使用死刑。让他穿过一千人行列十

25、二次” 。紧接着托 尔斯泰又写道 : “尼古拉知道， 一万二千下鞭打， 不仅是不 折不扣的受苦的死刑， 而且是过分的残酷， 因为只要五千 下笞杖就足以打死一个最强健的人了。然而做一个无情 的残酷的人他却觉得愉快， 并且想到我们没有死刑也觉 得愉快” ( 列夫托尔斯泰文集第 4 卷 2000: 477) 。沙皇 还要让所有的学生去观看笞刑， 这有利于 “消灭这种革命 精神” ， 把它 “连根拔掉” 。这种残酷、 野蛮的夹鞭刑在 舞 会以后 、 为什么? 等作品中都有极其具体的描述。 在另一篇中篇小说 神意与人意 中， 充分地呈现出 俄罗斯人解决国家政权问题的暴力倾向与恐怖行为和政 权、 法庭对反

26、对者的暴力惩罚。 小说的第一位主人公斯维特洛古勃曾参与反对政府 的恐怖行动， 因受另一个恐怖份子的牵连而被捕入狱， 并 代人受过而被判处绞刑。无可忍受的狱中生活完全消磨 了他的意志， 最终他靠福音精神改变了自己的信念。深 信不应从事恐怖的暴力行动， 而应用爱去对待一切人。 他甚至对狱吏慈悲为怀。最后他以庄严、 镇静的心情面 带微笑地走上了刑场。托尔斯泰让他这位主人公最终理 解了 圣经 中的一个道理 : “耶稣对门徒说， 若有人要跟 从我， 就当舍己， 背起他的十字架， 来跟从我， 因为凡要救 自己生命的， 必丧掉生命。凡为我丧掉生命的， 必得着生 命” ( 托尔斯泰中短篇小说选 1983: 4

27、70) 。作品的第二位 主人公是一个分裂派教徒， 他反对教派的领导人也反对 政府， 认为他( 它) 们都是反基督的。他因此被关在监狱 里， 并遭受各种残忍的暴力。他也在 新约全书 中找到 了信仰的真正真理 羔羊的精神。这位老人认识到: “恶是不会长久的， 羔羊能以善和温顺征服所有的人， 羔 羊会把人们的眼泪擦干， 不会再有哭泣、 疾病和死亡” ( 托 尔斯泰中短篇小说选 1983: 497) 。老人怀着这种信仰无 限欣慰地离开人世去见上帝了。通过这个分裂派教徒的 所思所想托尔斯泰告诉我们， 暴力不能解决人的精神问 题， 只有基督教的启示精神才能消除暴力带来的恶。小 说的第三位主人公麦热涅茨基是

28、一个从事恐怖活动的革 命者， 最后因失去精神支撑而上吊自杀。总而言之， 三位 主人公都因受到法庭和政府的暴力惩罚而失去了生命。 托尔斯泰通过对主人公暴力惩罚和绞刑的描写， 提 出了 “国家对人的审判的合理性问题， 特别是国家政权处 置人的生命的问题” ( 波格莫洛夫等 2006: 280) 。他在 19 世纪 90 年代创作的作品中也触及到一个人审判和惩罚 另一个人的权力及仁爱等问题。由上面几部中篇小说中 关于俄罗斯暴力盛行的描写可以看出， 托尔斯泰的非暴 力理念的产生有极强的社会根源， 对于农奴制残余尚未 消除、 暴力行为比比皆是的专制暴政下的俄罗斯十分有 针对性。尽管托尔斯泰所宣扬的仁爱和

29、非暴力思想仅仅 是无法实现的宗教乌托邦， 但仍然具有人道主义的感召 力， 对于俄罗斯不无裨益。 除上面谈到的托尔斯泰在作品中反对的国家政权、 法庭等对敌对阶级和民众采用的暴力行动以外， 作家还 强烈反对沙皇政府、 军队、 法庭和教会等对劳动者实施的 暴力统治。他认为 ， “奴隶制依然存在( 指 1861 年废除农 奴制以后) 。它究竟是什么呢?它一直是强者和手持武 器者对弱者和手无寸铁者施行的暴力， 无此就不可能存 在” ( 列夫托尔斯泰文集第 15 卷 2000: 190 191) 。托 尔斯泰认为俄国农奴制及其对人身施以暴力的三种基本 方式为 “兵役、 靠兵役支持的地租、 给一切居民造成直

30、接 税和间接税而同样靠兵役支持的贡赋。 ” 而 “最后一种暴 力， 金钱暴力， 亦即赋税暴力是当今最强大和最主要的暴 力， 它获得了最为惊人的辩解， 剥夺人们的财产、 自由和 他们的全部福利是为了自由和共同的福利。实际上呢， 这种暴力不是什么别的东西， 而恰恰就是奴隶制， 不过是 一种非人身奴隶制而已” ( 列夫托尔斯泰文集第 15 卷 2000: 191) 。也就是说， 奴隶制的辩解者使对奴隶的暴力 合法化了。在这种 “用刺刀支持的暴力的” 制度下， 用武 力残害广大劳苦民众、 强行征集劳力和抽取地租并课以 赋税， 根本不会有人与人之间财富的合理分配， 财富必然 会 “全数流入强暴者的腰包”

31、 ( 列夫托尔斯泰文集第 15 卷 2000: 191) 。而强暴者占有金钱和财富越多， 对被奴役 者的暴力控制越稳固， 因为金钱充当暴力手段。 托尔斯泰并不是坐在书斋里看几本书得出的这个结 论。他曾到农村和莫斯科的贫民区去走访和调查， 并亲 自到莫斯科 喀山铁路货栈去了解从乡下来的搬运工 的劳动和生活情况， 对上述三种暴力给人民造成的残害 有了深入具体的了解， 认真地思考了各种下层贫苦人沦 落生活底层的个人原因和社会原因。他看到， 即使不在 战争中， 这一系列的暴力对人民的摧残也已骇人听闻。 他对奴役劳动者的暴力深恶痛绝 : “一个人奴役另一个人 的根本原因仅仅在于一个人能够剥夺另一个人的生

32、命， 他只要抓住这个令人生畏的地位不放， 就能强迫另一个 人去执行他们的意志 。 ” “可以完全肯定地说， 只要存在着 人奴役人的现象， 即一个人违背自己的意志按另一个人 的意志做他所不愿做的事， 那么它的原因就只能是以剥 夺他人生命的威胁作为基础的暴力” ( 列夫托尔斯泰文 集第 15 卷 2000: 175) 。问题在于， 具有这种对普通人生 31 2011 年 金亚娜托尔斯泰思想遗产价值管窥第 5 期 杀予夺权力的并不仅仅是一些农奴主和富人， 而且是教 会、 政府和军队的整整三个等级的人们 僧侣、 官吏和 军人， 他们 “认为自己有权享用劳动者的劳动， 才总是把 自己的服务强加给人民”

33、( 列夫托尔斯泰文集第 15 卷 2000: 225) 。这种认识与圣经旧约 中对劳动和劳动 者的态度有一定的关系 。圣经旧约 中上帝对亚当进 行诅咒， 说 : “你既然听从妻子的话， 吃了我禁止你吃的果 子， 土地要因你违背命令而受咒诅。你要终生辛劳才能 生产足够的粮食。土地要长出荆棘杂草， 而你要吃田间 的野菜。你得汗流满面才吃得饱。你要工作， 直到你死 了， 归于尘土” ( 圣经旧约创世纪第 3 章第 17 19 节) 。显而易见， 教会基于这种对劳动和劳动者的诅 咒， 可以对广大劳动阶层的教民进行盘剥， 施以暴力。而 托尔斯泰对劳动和劳动者的态度与 圣经旧约 根本不 同。他认为， 必须

34、 “承认劳动不是上天的诅咒， 而是生活 中一件充满快乐的事情” ( 列夫托尔斯泰文集第 15 卷 2000: 269) 。任何一个 “还没有丧尽理智和良心的人” ， 都 不能 “不参加为全人类的生活而进行的斗争， 只知道侵吞 那些为人们的生活而进行斗争的人的劳动” ( 列夫 托尔斯泰文集第 15 卷 2000: 216) 。托尔斯泰对东正教会 给教民施加的暴力十分愤怒， 他深知 ， “正如古代， 为教权 和政权的暴力进行辩护的神学之全部精妙总是为祭司们 所专有， 而声称国王、 僧侣和贵族的权力是神圣的那些既 定结论， 渐渐被当作信仰在人群中流传开来”( 列夫托 尔斯泰文集第 15 卷 2000

35、: 220 221 ) 。“为一个自己不做 工而侵吞他人劳动的人所作的任何辩解， 如法老和祭司 们的辩解， 罗马和中世纪的皇帝及其公民 骑士、 祭司 和僧侣们的辩解， 总是由两个观点构成: 其一， 我们占取 庶民的劳动， 因为我们是特殊人物， 上帝指定我们来管辖 庶民并且把上帝的真理教给他们; 其二， 我们带给庶民福 利， 而应当向他们取得多少劳动， 不可能由庶民来裁决 ” ( 列夫托尔斯泰文集 第 15 卷 2000: 222) 总而言之， 托尔斯泰认为， 以上帝的名义强迫教民用 繁重的劳动供养剥削阶层的人们， 这是十分虚伪的欺骗。 这些剥削者靠他人的劳动为生， 因脱离劳动和侵吞人民 的劳动

36、而给人民带来了恶。在托尔斯泰的观念中， 盘剥 社会财富的创造者既是一种暴力， 也是奴隶制社会的恶 之所在。它的表现是政府对人民、 教会对教民、 奴隶主对 奴隶等实行的强制性繁重劳动和强制性重税重赋。其产 生的根源就在教会基督教最古老的教义中， 根据这种为 人们背叛劳动这一基本职责所进行的辩解， 人们按上帝 的意志彼此区分开来， 就像太阳区别于月亮和星星， 而星 星之间又有区别一样， 一些人按上帝的旨意有权统治一 切人， 另一些人有权统治许多人， 第三种人有权统治某一 些人， 第四种人按上帝的旨意俯首听命。而黑格尔的所 谓 “国家哲学教义” 又为这种不合理的等级论进行辩 解 “即凡存在的都是合理

37、的， 既无恶也无善， 人无须 和恶斗争， 而只须体现精神， 服军役的服军役， 当法官的 当法官， 拉提琴的拉提琴” ( 列夫托尔斯泰文集第 15 卷 2000: 229) 。托尔斯泰认为， 黑格尔的学说之所以在短短 的时间内就成为全世界的信仰， 原因只有一个， 象人的坠 落和赎罪的理论取得成功的原因一样， 就在于这一哲学 理论的种种结论放任了人们的弱点。 从托尔斯泰对奴隶制社会暴力的认识和批判我们可 以看出， 托尔斯泰把脱离劳动、 剥夺社会财富创造者的劳 动成果的政府、 教会和个人的行为视为奴隶制社会的主 要暴力和使人民不幸的恶。他对这种暴力和恶持极端反 对的态度， 愤怒地口诛笔伐。与此相关，

38、 他坚决反对俄国 的土地私人占有制和维护这种私有制的法律。他在逝世 前 10 年的论著 当代的奴隶制度 中以具体的实例讲述 了俄国将迈进 20 世纪时的奴隶制式剥削何等惨重。在 莫斯科 喀山铁路货栈有 250 个从农村来谋生的装卸 工， 他们要连续工作 36 37 小时， 其间 5 个人要装卸 16 38吨货物， 但一昼夜还挣不上一个卢布， 一个月只能 挣 25 卢布， 还要从中支付伙食费。他们 100 个人挤在 10 俄尺大的一间小屋子里， 连床底下都没有空地方可躺。 托尔斯泰感到 ， “就是在农奴制!时代， 任何一个最残酷 的奴隶主也未必会迫使自己的奴隶这样劳动。何必说奴 隶主呢， 就是任

39、何一个车夫也未必让自己的马这样干活， 因为马是值钱的” ( 列夫托尔斯泰文集第 4 卷 1995: 381) 。这样剥削劳动者的结果， 致使人们大批走向 过早的死亡。 托尔斯泰把享用以人的生命为代价换来的劳动成果 的人视为野兽， 他们产生的社会根源就是私有制和不公 正的维护私有制和剥削合法权宜的法律。土地私有制的 合法化使没有土地的农民的全部劳动成果以捐税和赋税 的形式被剥夺， 使广大农民陷入赤贫的非人的生活状态。 托尔斯泰逐一地批驳了 “土地被算做是一些不耕地的人 的私有财产， 人们不应该使用这些土地 ” 、 “捐税用于对所 有的人都有利的社会需要上 ” 、 “人们不应该享用他们为 了满足其

40、消费必需的物品， 如果这些物品是别人的私有 财产的话” 等等受法律保护的为私有权的强词夺理的不 公正辩护， 认为所有这些辩解都是为了抢夺劳动者的劳 动成果并保护抢劫者的不可剥夺的私有财产， 当代奴隶 制度正是从 “关于土地、 捐税和私有财产的三项法律中产 生的” ( 列夫 托尔斯泰文集第 4 卷 1995: 406) 。 看清楚这一切以后， 托尔斯泰准备怎样使人们摆脱 这种被奴役的境地呢?他指出了自认为唯一可行的必由 之路 : “现存的秩序是建立在粗暴的暴力基础上的， 而生 活的理想， 则是由人们的团结一致所构成， 这种团结是建 立在合乎理性的、 和谐的基础上的， 是被习俗所肯定的。 在现存秩

41、序和生活理想之间， 存在着无数的阶梯， 人类沿 41 2011 年 金亚娜托尔斯泰思想遗产价值管窥第 5 期 着这一阶梯不断地前进。人们只有逐渐地日益摆脱参与 暴力、 使用暴力和对暴力的习惯， 才能接近于这一理想” ( 列夫托尔斯泰文集第 4 卷 1995: 424) 。在“这一阶 梯” 之中， 托尔斯泰坚定地认为， 首先要明白政府活动的 罪恶性和有害性， 明确地认识生活制度糟糕的原因是政 府暴力造成的奴隶制度， 绝不能使用和参与政府的暴力， 为了消灭政府的暴力， 只有一种办法， 即人们拒绝参与暴 力。是怀着崇高的目的去参加这个人类的总的运动， 还 是做这个运动的反对者， 这是每个人都面临的一

42、种选择， “要么反对神的意志， 把自己短暂的虚假生活的破屋建筑 在沙滩上， 要么按照神的意志， 加入真正生活的永恒的、 不朽的运动中来” ( 列夫托尔斯泰文集第 4 卷 1995: 425) 。 在辞世的前几年托尔斯泰已经认识到 ， “现存制度的 基础与社会意识的冲突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 如果保留 基础便无法修补这制度， 正像房屋的地基一旦下沉， 便无 法修补墙壁一样。应该从最底层起全部加以改造。在现 存制度下， 一些人家资巨万， 奢侈无度， 群众却贫穷困苦， 还存在着土地私有权， 国家征税权， 对别国领土的掠夺， 爱国主义， 军国主义， 分明是虚假的、 却被人们努力维持 着的宗教， 这样的制

43、度无法修补。这一切是无法用立宪、 全民投票、 工人养老金、 政教分离及类似治标办法修补的 ” ( 列夫托尔斯泰文集第 2 卷 1995: 135 136) 。但 同时， 托尔斯泰又不主张用革命的途径去彻底摧毁旧制 度， 因为 “革命的主要动机之一是驱使孩子去破坏玩具的 那种感情， 是破坏狂” ( 列夫托尔斯泰文集第 2 卷 1995: 139) 。虽然他知道革命者“希望变革为了实现他们 的变革不畏惧暴力， 也不怕受穷受苦 ” ， “他们精力充沛， 为了达到他们心中的善良目标而准备吃苦” ， 但又认为他 们 “放肆， 残忍” ( 列夫托尔斯泰文集第 2 卷 1995: 139) ， 目标虽然是善

44、良的， 却狂暴地去破坏一切。由此不 难看出， 托尔斯泰是肯定革命者变革社会的善良动机和 他们的勇敢牺牲精神的， 但不能接受具有破坏性的暴力 行为。难怪有人说， 他的思想与布尔什维克更接近 ， “他 的追求形而上学的平等的 西徐亚 意志与从普加乔夫和 巴枯宁到列宁的俄罗斯精神和文化的掘墓人的灵感相一 致” ( 2006: 398) 。 4实现非暴力理想的宗教精神圣化之路 不过， 托尔斯泰所主张的实现社会变革的方式与布 尔什维克大相径庭， 直至生命的最后他都坚决地认为， “一切的根由是有理性为之辩解的暴力， 而解脱的办法是 宗教， 即认识自己对上帝的态度” ( 列夫托尔斯泰文集 第 2 卷 199

45、5: 294) 。他试图用 “勿以暴力抗恶” 的上帝的 诫命来统辖每个人的精神世界， 通过每个人的道德完善 拯救俄国。他深信， 只要每个人都弃恶扬善， 不再剥夺劳 动者的所获， 奴隶制对民众的暴力即会消失。有人说， 这 样一来， 托尔斯泰把变革俄国社会的问题和与恶的斗争 转移到了人的内心世界。这种看法很普遍， 但却有失公 允。托尔斯泰所提倡的道德自我完善是一定要付诸行动 的， 要在为他人谋幸福的劳动中来实现。他决定从自己 做起， 对以往的生活进行了痛苦的反思， 为自己占有的财 产、 社会地位和生活方式而深深地自责。他开始从事体 力劳动， 摆脱靠农民供养的寄生生活， 而且自己缝制皮 靴， 并准备

46、不再收取著作稿酬和捐出全部家产。总而言 之， 他极力想把自己变成一个不用为自己不劳而获羞愧 的创造物质财富的劳动者。他的这些极端的想法激起了 他与妻子的尖锐矛盾。托尔斯泰在这样想和这样做时， 正如有的评论者所说的那样， 在一定程度上是 “自我中心 主义和主观主义” 的表现， 他的道德学说有自己道德经验 绝 对 化 的 因 素。( 2006: 398)思想的极端化是他老年精神痛苦的 主要原因。他甚至否认文学创作这种脑力劳动也是劳 动， 认为自己写书所得的报酬是 “黑心钱” ， 把人的欲望视 为魔鬼的诱惑， 过分强调人原初自发和自然的善的本性， 进而怀疑并试图摒弃文化的积淀。直到生命的最后时刻 他

47、都坚持实行自己所信奉的天国律令。 但他并不主张为了宗教的目的而到修道院去过与世 隔绝的修道生活。他认为人不能只为自己的精神圣化离 群索居， 而应该在劳动中， 在为他人幸福奉献自己的过程 中获得灵魂的救赎。因为在俗世比在修道院能更好地侍 奉上帝， 而修道院的生活会使人一味地追求禁欲苦修的 荣誉， 受到享受这种荣誉的极大诱惑， 这实际上是另一种 私欲的欺骗。修士传中有许多关于僧侣因追慕虚荣而使 修道生活的圣举毁于一旦的记载。在他的中篇小说谢 尔盖神甫 ( 1898) 中托尔斯泰为人们树立的榜样恰恰不 是谢尔盖神甫， 而是在普通人的生活和劳动中实现灵魂 得救的帕申卡 。复活 ( 1899) 中的聂赫

48、柳多夫和卡秋 莎玛斯洛娃及 安娜卡列尼娜 中的列文等所走的精 神复活和圣化的道路， 实质上都体现作家的这种意识。 作家十分具有穿透力地揭露了修道院中常见的“神圣的 利己主义” ， 它使修道者对自己灵魂的关注胜过了身边人 的幸福。( 2000: 230) 古罗斯以来流传下来的 传说中记述了一些作为流浪艺人的苦行者和农民苦行 者， 他们超越隐修士的地方正在于他们为身边的人劳作。 他们与隐修僧侣的差别在于， 僧侣的道德是自我中心主 义的， 基于 “对自己个人命运的目标高远但深藏若虚的关 注” ; 而俗世苦行者才真正做到了顺服， 乐于布施和济贫， 富有善心和同情心。这与前者形成了鲜明的对照。在对 这两

49、种不同的， 即宗教的与世俗的精神圣化进行比较研 究时， 托尔斯泰特别重视“个人和众人生活、 个人幸福和 51 2011 年 金亚娜托尔斯泰思想遗产价值管窥第 5 期 众人幸福的 共存 的探索。这是托尔斯泰本体论和伦理 学的中心问题” ( 布宁 2000: 12) 。他认为这两者是一致 的并互为确证。所以， 人的道德完善离不开与他人的联 系， 离不开俗世的共同生活。个人模糊不清的本能的道 德感必须由永恒的道德观念来确证。 除必须从事为他人服务的创造物质财富的体力劳动 以外， 托尔斯泰认为， 为了实现道德完善， 人必须恪守禁 欲主义。这个禁欲主义完全是道德意义上的， 是俗世生 活中的禁欲， 与僧侣的禁欲主义并不相同， 即是与人动物 性的要求 情欲和各种贪欲的抗争， 有人称其为道德 禁欲主义。越到晚年， 托尔斯泰越主张做纯粹精神的人。 他不仅要求自己实现道德自我完善， 而且要追求上帝的 纯净。( 布宁 2000: 12) 托尔斯泰后期的创作， 如 安娜 卡列尼娜 ( 1878) 、 克莱采奏鸣曲 ( 1891) 、 谢尔盖神 甫 、 魔鬼 ( 1889) 和 复活 等作品， 所表现的都是这种 道德禁欲主义的思想。他把情欲和贪欲视为魔鬼， 而魔 鬼的本性就是作恶。道德自我完善就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