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2清真词法融化诗句下.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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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三、组合前人诗意 周邦彦还常常在一首词中，化用数句不同诗人的诗句或立意，形成饶有新 意的再创作。例如瑞龙吟 （章台路）词，其中“试花桃树”来自唐张籍新 桃行 “植之三年余，今年初试花” ； “定巢燕子”来自杜甫堂成 “暂止飞鸟 将数子，频来语燕定新巢” ； “前度刘郎重到”来自刘禹锡元和十年自朗州承 召至京戏赠看花君子 “玄都观里桃千树，尽是刘郎去后栽” ； “事与孤鸿去”来 自杜牧题安州浮云寺楼寄湖州张郎中 “恨如春草多，事与孤鸿去” ，一首词 中，化用张籍、杜甫、刘禹锡、杜牧等数人诗句，且全篇立意，从崔护题都 城南庄人面桃花诗化出，所融化前人诗句，也多关涉桃花，处处见安排，却 又贴切自然。

2、又如周邦彦著名的金陵怀古词西河 ： 佳丽地。南朝盛事谁记。山围故国绕清江，髻鬟对起。怒涛寂寞打孤城， 风樯遥度天际。 断崖树犹倒倚。莫愁艇子曾系。空余旧迹郁苍苍，雾沈半 垒。夜深月过女墙来，赏心东望淮水。 酒旗戏鼓甚处市。想依稀、王谢邻 里。燕子不知何世，入寻常、巷陌人家相对，如说兴亡斜阳里。 这首词，组合了唐刘禹锡金陵五题中石头城 乌衣巷两首诗歌以及古 乐府莫愁乐等。刘禹锡石头城 ： “山围故国周遭在，潮打空城寂寞回。 淮水东边旧时月，夜深还过女墙来。 ” 乌衣巷 ： “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 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莫愁乐：“莫愁在何处，莫 愁石城西。艇子打两桨，催送

3、莫愁来。”词语虽多袭用，但经过新的组合，成 就了周邦彦词也是金陵怀古作品中新的名篇。清陈廷焯云韶集评之曰： “此 词纯用唐人成句融化入律，气韵沉雄，苍凉悲壮，直是压遍古今。金陵怀古 词，古今不可胜数，要当以美成此词为绝唱。 ” 艺蘅馆词选云： “张玉田谓清 真最长处，在融化古人诗句，如自己出。读此词，可见词中三昧。 ” 四、无一字无来历 五代欧阳炯花间集序谓词之为用： “则有绮筵公子，绣幌佳人，递叶叶 之花笺，文抽丽锦；举纤纤之玉指，拍案香檀。不无清绝之词，用助娇娆之 态。 ”这决定了早期词与诗歌不同的情感指向与审美风范。王国维人间词话 云： “词之为体，要眇宜修。诗之境阔，词之言长。 ”晚唐

4、五代至北宋词中，男 女情爱的主题仍然占绝对多数，出于欣赏对象的需要及词体功能和创作传统， 自然容易如产生后来李清照词论中所批评的那种词语尘下 专主情致 少典重之弊。而周邦彦的不少词作大量依靠来自诗句的典雅文饰，几乎无 一字无来历，这样就中和了词中的绮丽色彩，使得清真词趋于气息浑厚、清妍 和雅。如满庭芳夏日溧水无想山作 ： 风老莺雏，雨肥梅子，午阴嘉树清圆。地卑山近，衣润费炉烟。人静乌鸢 自乐，小桥外，新绿溅溅。凭栏久，黄芦苦竹，拟泛九江船。 年年。如社 燕，飘流瀚海，来寄修椽。且莫思身外，长近尊前。憔悴江南倦客，不堪听、 急管繁弦。歌筵畔，先安簟枕，容我醉时眠。 周邦彦于哲宗元祐八年（1093

5、）任溧水令，时年三十七岁。无想山在溧水县 南十八里，山上无想寺（一名 禅寂院）中有韩熙载读书堂。 周邦彦的这首词上阕写江南初 夏之景，下阕即景抒情，整首 词抒发了漂泊无羁之苦和宦海 失意的无奈。值得注意的是， 词中融汇了唐代杜甫、白居 易、杜牧等人的诗句，信手拈来，有的更是超越了原诗句的魅力。起句“风老 图 6.4 周邦彦词句 莺雏，雨肥梅子”分别化自杜牧赴京初入汴口晓景即事 “风蒲燕雏老”句和 杜甫游何将军山林之五“红绽雨肥梅”句。其中“老” 、 “肥”都是形容词 活用为动词，写出生命的生长过程，展现了南方夏日的生机与美丽。 “午阴嘉树 清圆”化自刘禹锡早夏郡中书事 “华堂对嘉树”与昼居池上

6、亭独吟 “日 午树阴正，独吟池上亭”句，勾勒出阳光直射，树荫亭亭如幄的情景。 “地卑” 二句兼用白居易琵琶行 “住近湓江地低湿”和杜甫自阆州领妻子却赴蜀山 行之二“衫裛翠微润”句诗，写南方梅季多雨，衣服潮湿生霉，要点炉香来 熏蒸，越湿越费炉烟，摹写梅雨天气可谓入微。 “人静乌鸢自乐”句则径取杜甫 诗逸句“人静乌鸢乐” ，增一“自”字而已，却以乌鸢自顾自地欢乐，反衬人之 不乐。 “黄芦苦竹”句出自白居易琵琶行 “黄芦苦竹绕宅生” ，写客居他乡， 环境难以相适，无可留恋，意欲归去，故“拟泛九江船” 。 “九江船”化自杜甫 绝句九首之七“闻道巴山里，春船正好行。都得百年兴，一望九江城。 ”同 时也仍

7、然兼用白居易琵琶行诗意。下阕“年年，如社燕”借用刘禹锡乌 衣卷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的意境，借社燕的漂泊不定来自况 身世。 “长近尊前”则兼用杜甫绝句漫兴之四“莫思身外无穷事，且尽生前 有限杯” ，和杜牧张好好诗 “身外任尘土，尊前极欢娱” ，看似旷达，劝人行 乐，实则是无可奈何的伤心语。 “不堪听。急管繁弦”用杜甫陪王使君 “不 须吹急管，衰老易悲伤”句，筵席之上歌舞升平，本想贪杯不念身外事，可惜 管弦入耳不免又起悲凉。结句“容我醉时眠”用陶潜语： “潜若先醉，便语客： 我醉欲眠卿可去。 ” （ 南史陶潜传 ）李白亦有“我醉欲眠卿且去”诗句。 一首满庭芳 ，几乎句句有出处，又用

8、得恰到好处。 五、清真词融化诗句的背景 周邦彦融化诗句入词的背景及可能的缘由，涉及个人素养、文体演进、文 坛风气等不同的角度。 宋史本传谓周邦彦“博涉百家之书” ，其汴都赋多用奇字僻语，颇 有炫奇耀博之风，这些都体现出周邦彦在良好的文学素养的支撑下，对文字的 极端敏感。故其能熟练地从前人诗句中取用藻采与故实。周邦彦的诗歌，也有 从经史中化出的特点，这是相通的。其次，词体经过唐五代北宋前中期的发 展，逐渐摆脱小道的地位，越来越多的文人士大夫参与到词体的创作中来，他 们的学养与审美，都决定了词体逐渐雅化的倾向。以诗入词，是词体雅化的重 要途径。苏轼以其文坛盟主的地位，始作小词，并将诗歌的语言及语法

9、引入词 中，指出向上一路，开启了词体新的发展方向。周邦彦词一方面也同样以诗为 词，另一方面则尽力保持词体本色，将词体雅化推向更有特色的发展道路。从 这个意义上说，清真词法是继苏轼“以诗为词”之后又一次词体文学发展的重 要演进。再次，清真词法也受到同时代诗坛风气的影响。北宋后期以苏、黄为 代表的宋诗面貌已经成型，钱钟书谈艺录谓： “唐诗多以丰神情韵擅长，宋 诗多以筋骨思理见胜” 。相比于唐诗，宋诗更强调学养、诗法、句法，这是宋诗 的整体风气。加之北宋中后期诗坛黄庭坚等江西诗派诗人所提倡的融化前人诗 句之“点铁成金” 、 “脱胎换骨”之说逐渐流行，这对于清真词法注重融化诗句 以填词也应有一定的影响。有缘学习更多+ 谓y g d 3 0 7 6 考证资料 融化前人诗句是周邦彦词法的重要特 点，但看待周词的成就，不能以偏概全。 如果周邦彦仅仅是善于融化前人成句，那 么即使浑然天成，也不可能造就“负一代 词名”的声望。实际上，周邦彦除了善用 前人诗句外，也长于炼句，如苏幕遮 （燎沉香） “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 ，王 国维赞之“真能得荷之神理者” ；又如玉 楼春 （桃溪不作从容住） ： “烟中列岫青无数，雁背夕阳红欲暮。人如风后入江 云，情似雨余黏地絮。 ”这些不依赖于融化前人诗句的词句，写景则善于形容而 精美无匹，言情则发语真挚而直入人心，均富于韵味和雅致。 图 6.5 周邦彦玉楼春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