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病_之本义考_黄金贵.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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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语言及其应用研究 病 之本义考 黄金贵，姚柏舟 (浙江大学汉语史研宄中心，浙江杭州 310028) 摘要： 病 的本义，今或作重病义，或作一般疾病义。通过对诗经缚八部早期上古文献中的 病 疾病 用例考察，发现 早期疾病义都用 疾 病 不用作疾病义，更无重病义； 疾病 连用，其 病 为形容词的危重义。进而通过对八部上古文献 中 病 疾病 所有词义及其训诂的梳理，可定 病 的本义是困苦义。 关键词：病；本义 ;疾；困苦义 中图分类号： H131 文献标志码 ： A 文章编号： 1674 2338 (2009)05 0048 09 小引 疾 病 之辨以及 疾病 的诂训从 20世 纪 80年代以来一

2、直是训诂、古汉语词汇研究的一 个热点。最初流行 疾 轻 病 重之说，即谓 轻 者为疾，重者为病 。后有学者提出质疑，认为 疾病 无轻重之别，而 疾病 非同义连用。 1 以后有些学者进一步批驳 疾 轻 病 重说，论定 疾 是疾病的通称；战国前 病 与 疾 非同义 词，是困苦义，战国后二者才成为同义词，但也非 疾病的轻重之别，并辨释了使用中的种种差别。 2但此后，仍有文章重复轻重之辨：或提出 疾 也有重病义，或强调 病 也可指轻病和一般病 ， 而皆又回到 疾、病 同义无别的原点。翻检现今 一些辞书和古汉语专书，于 病 依然是将重病或 疾病通称）作为首义或本义，早期的 疾病 还是 作为一个表不疾病义

3、的复词。 疾、病 的早期词 义之所以长期在病之轻、重、一般之间徘徊，早期 疾病 之所以长期被误解，就因为人们都忽视了 对 病 的本义的探宄。笔者虽然先时己提出其 本义为困苦义，但未经深入的考索，未从 病 的 整个词义系统得到证明，因而尚不能动摇两种俗 说。缘此，十年后，笔者专为 病 之本义考。 确定任何词义包括本义必须有书证。流行 的以 病 本义为疾病义或重病义皆有证。由于 病 不见于甲骨文 、金文，故都用早期文献证。 前者，常举战国文献，如孟子 滕文公上： 吾 固愿见，今吾尚病 ;病愈，我且往见。 （ 古汉语常 用字字典 fi参订版 ） 后者，有说文 M衣据： 病，疾 加也。 疾加 就是病加

4、，也即重病。又证之以上 古文献之 疾病 。论语。述而 ： 子疾病。子 路请祷。 左传 僖公二十八年 ： 魏犟伤于胸。 公欲杀之，而爱其材。使问，且视之。病，将杀 之。 （ 汉语大词典堪至有些 学者还对上古文 献的 病 与 疾 做过穷尽性的对比研宄 。言 之凿凿，何可怀疑？但是，笔者发现，所举证凡属 收稿曰期： 2008 12 12 作者简介：黄金贵 （ 1939男，上海市人，浙江大学汉语史研宄中心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从事训诂学和词义学研宄；姚桕舟 （ 1978“ 男，上海市人，浙江大学汉语史研宄中心博士生，主要从事训诂学和词汇学研宄。 本文在 2007年 9月哈尔滨第 40届国际汉藏语言暨语

5、言学会议上宣读，白兆麟教授等都提过宝贵意见；刊物评审的先生也提出一些意 见 ,对本文的再次修改帮助甚大，特此致谢 。 如胡继明 疾 也有重病义 ,古汉语研宄 2002年第 1期。而一般探讨 病 义时为了对比 病 也可指轻病，几乎都要说 疾 也可称 重病云云。 朱芳圃以为甲文中的 字是 病之初文 ，字之左形 像人，人四周小点是鬼作祟，右形 即床之初文 ， 意谓人病卧床不起，由于有物附 身作祟 （ 殷周文子释丛捲中）。左形与丙字相去甚远，且难于隶定字，鬼作祟之说也为臆度，故不为学界所取。但或以甲文之抑即后 世部首疒字，但也不能视为就是 病 字。 较早的，如张俊文对十三经的全面调查 （ 疾 病 故训

6、质疑，河北大学学报 1983年第 2期）。谓 疾 , 用于疾病义者，凡 149例，其 中作重病者 54例，作一般病的 95例； 病 ，用于疾病义者，凡 37例，其中作重病者 14例，一般病者 23例。最近的，如王彤伟对山海 经孟子公羊传等 8部上古秦汉文献的 疾、病 使用统计（常用词 疾 病 的历时替代 ,北方论从 2005年第 2期 X列出诸部 文献 疾 多 病 少的数字 . 杭州师范大学学报 社会科学版 pumalofHangzhouNomalUniver 48 T 9acp 1 Sconces BJit&n 200宑 9月，第 5期 N? 5. Set? 2009 战国以下文献例多不误，

7、如上引孟子例，但属 战国以前，皆误，如上引的论语左传例（详 后 ） ;早期文献中， 病 有特别丰富的用义，如汉 语大词典就列有 15义，多见于上古文献，但是 疾病义或重病义与这些看来没有关系的词义宄 竟有何关系，却无人注意。有鉴于此，笔者尝试 不用明确的战国、秦汉文献，而是选取诗经左 传等八种公认的早期上古文献 ，并且对每个 病 均认真 训诂；在穷尽性认真训诂的基础上， 继而进行词义系统的研宄，以推宄、验证并最后 确定本义。 笔者对八部文献的所有 病 作了仔细排查 与认真训诂。同时，古今人们都将 病 与 疾 当 作一对孪生子，因此同时也注意 疾 的疾病义。 最后二词的疾病义调查结果如下： 诗经

8、 山海经 易经 尚书 论语 左传 国语 仪礼 总 疾 总 疾 总 疾 总 疾 总 疾 总 疾 总 疾 总 疾 数 病 数 病 数 病 数 病 数 病 数 病 数 病 数 病 疾 11 5 9 7 17 14 18 15 16 12 196 121 52 45 13 2 病 0 0 2 2 1 0 2 0 8 0 67 0 14 0 5 0 此是令人极其惊讶的景象： 病 99 例，作疾 病义者仅 2例！这与所见一些同类的统计很不相 同 。为了检验训义的可信度和梳理其词义系统 并探求 病 的真正本义，下面将每一 病 例坏 是选例 ） 按单用与 疾病 连用二类逐步分义列 示。为简省篇幅，凡易识者列而

9、不训，疑隐者略 作抉发或辨说。 先考察单用 病 例。 (一）诗经： 病 无见。 (诗经中凡病或称 疾 ，或用专词，后者至 到毛传才称为 病 , 如此者有 21例分别为生理 疾病和心理疾病两大类 3。如小雅。采薇 忧心孔疚 , 毛传： 疚，病。 指心忧。小雅。斯 约 乱离瘼矣 ，毛传： 瘼，病。 指受伤害。大 雅。桑柔 谁生厉阶，至今为梗。 毛传： 梗，病 也。 指祸害。可见 疾 早 病 迟。 C： )易经： 病 1 见。 说卦： 坎为水 其于人也，为加忧，为 心病。 按，孔颖达正义： 为心病，忧其险难，故心病 也。 李道平纂疏： 坎，劳卦也。既为劳，而又加 忧，故为心病。 4 ( m2) 心病

10、 非 心疾 ，不是疾病 。从上引注疏 看，分明是对险难的深度忧虑，故 病 是忧虑、忧 困义。易经中 疾 作疾病义 14见，有作疾病 的通称泛指，也有疾病专称，由此也可见 心病 绝不指心脏的疾病。 G )尚书： 病 2 见。 均见于今文尚书，为痛苦义、困苦义。 书。吕刑： 罚惩非死，人极于病。 按，极，至。孔传： 欲使恶人极于病苦，莫敢 犯者。 病 , 痛苦义。句意：刑罚用来惩过，不是 为杀人，而要使恶人受到痛苦。 书。顾命： 疾大渐，惟几，病日臻。 按，孔颖达疏： 病日日益至，言病困已甚。 渐，进剧；几，危殆；臻，至。此是周成王弥留之际 语。句意 :我的疾病大大加剧，危险了，困苦一天 天到来。

11、 疾 病 同句并出， 疾 疾病义， 病 困苦义。 泗）仪礼 ： 病 4 见。 为耻辱义、羸瘦义。 士冠礼 ： 宾对曰： 某不敏，恐不能共事， 以病吾子，敢辞。 按，此是主人首次向为其子加缁布冠的宾客 的礼节性表谦语。郑玄注： 病犹辱也。 意指：为 此有辱先生。 病 ，羞辱、耻辱义，使动用法。 丧服 ： 非主而杖者何？辅病也。童子何 以不杖？不能病也。妇人何以不杖？亦不能 病也。 按，此 病 是丧礼专词，指 毁瘠 。礼记。 曲礼上 ： 居丧之礼，毁瘠不形。 孔颖达疏： 毁 所举八种文献是公认最早的上古文献 .其中，三礼只取了 仪礼 ,盖礼记有引录仪礼之文，多数为战国时、少数为 秦汉间作品；周礼

12、乍于战国晚期，是战国至秦时作品，故后二 书不取。关于三礼納成书年代，可参钱玄 (H礼通论，南京 师范大学出版社， 1996年 . 统计栏中每一种文献作二列，第一列是指 疾 和 病 的出现 总数 ,第二列是指其中用为疾病义之数。 如张俊文 疾 病 故训质疑 ,列表 病 的重病义：论语 2佐传 2尚书 1。王彤为常用词 疾 、 病 的历时替 代 ,列表 病 的疾病义：仪礼 1,论语 4左传统计 数的不同，必然有对 病 义训释的正误问题 . 在上古， 心疾 也不指心脏病，而是脑病。左传。襄公三 年： 楚人以是咎子重，子重病之，遂遇心疾而卒 . 杨伯骏注： 古所谓心疾并非今日之心脏病，而是今日之精神病

13、。 而 心 病 还不是病，乃是指心中对某人某事严重的忧虑。要到战国 起 病 有了疾病义后才可称各种精神病。但即使如此，原义今 日也还使用， 心病 一语仍多指严 重的忧虑。汉语大词典 己注意于此，将此分为二义，但将后义解为 心中忧虑而引起疾 病 ，仍囿于一种疾病而作蛇足语。 黄金贵， HUANG 观 ） Bazhov 49 姚柏舟 ： “ 病 之本义考 A Study f fce ( rg jiaMeanjig of b&ig病） 瘠，羸痩也。 居丧乃许羸痩，不许骨露见 也。 毁瘠与否，不全在哀伤过甚，而在于服丧时 的饮食。毁瘠非生某种疾病，乃是因哀伤粥食而 致极度痩弱，得病非礼制所求。 辅病

14、，辅羸痩 之体； 不能病 ， 未居丧丽未羸痩。 伍 ） 论语： 病 6 见。 为困难义、饥困义、忧虑义、（病诡重义。 宪问： 修己以安百姓，尧舜其犹病诸！ 按，公冶长池有此句，何晏集解 ： 病犹难 也。 病 困难义。 CE灵公： 在陈绝粮，从者病，莫能兴。 按，何晏集解： 病，饥困也。 弟子皆饿 困，莫能起者也。 病 饥困义。 (卫灵公： 君子病无能焉，不病人之不己 知也。 按，邢雳疏： 病犹患也。 病 忧虑义。 子罕： 子疾病，子路使门人为臣。病间， 曰： 久矣哉！由之行诈也。 按，何晏集解引孔安国曰 ： 病少差曰间也。 前 病 是危重义（详下 后 病 承上亦当同义， 病间 谓危重之状稍解。

15、 汸 ） 国语 ： 病 14 见。 鲁语上： 固民之殄病是待。今国病 矣，君盍以名器请籴于齐？ 按，韦昭注 ： 病，饿也。 前 病 与 殄 同义 连用，为灾祸义。后 病 是饥困、饥荒义。句意 : 本来是为了抗御庶民的灾祸。今国家发生饥荒， 何不用钟鼎等名器请求齐国卖给我们粮食？ 鲁语上： 贤者急病而让夷。 我不如 齐，非急病也。 按，二 病 同义。夷，平。 病 ，困难义。上 句意 ：贤者着急国家的困难，而把平常易办的事 让给别人。 鲁语上 ： 齐孝公来伐鲁，臧文仲欲以辞 告，病焉，问于展禽。 按，臧文仲难于辞令，便向展禽请教。 病 困难义。 楚语上 : 王病之，曰： 子复语 。 按，楚灵王不愿

16、听谏，面对白公谏说只得勉 强支吾。 病 困难义。 晋语三 ： 公曰： 舅所病也？ 按，董立章译 病 为 所耿耿于怀的 5 0586)。 病 指怨恨义。 晋语三： 以韩之病，兵甲尽矣。 按，韦昭注： 病，败也。 韩原之战失败。 病，失败义。 晋语四 ： 臣闻昔者大任娠文王不变，少溲 于豕牢，而得文王不加病焉。 按， 病 痛苦义。 晋语五： 靡笄之役，郤献子伤，曰： 余病 喙。 张侯御，曰： 吾子忍之，不可以言病。 病未若死，祗以解志。 按，此句当与下引左传 病目出 之情状、 句式相同。韦昭注： 喙，短气貌。 病 危重义 (详下病喙 谓伤危重到喘不过气了。 3个 病 同义。 越语上： 令孤子、寡妇

17、、疾疹、贫病者，纳 宦其子。 按，亦 疾 与 病 同句并出，后 病 困厄、 困苦义。 误语： 王曰： 越国之中，疾者吾问之，死 者吾葬之 问其病，求以报吴 按，前既有 疾者吾问之 ，后 问其病 ，当然 不指问疾病。而是说调查民生疾苦。 病 困 苦义。 (七）佐传： 病 56 见 。 病 很多，下面分类列示： 1.困苦义 值公十五年： 寡君使元以病告，曰： 敝邑 易子而食，析骸以爨。 按，华元所告之 病 即后二句所言民众被围 之惨状。 病 困苦义。 襄公二十四年： 诸侯之币重，郑人病之。 定公八年： 使贾问焉，曰： 若卫叛晋，晋 五伐我，病何如矣？ 贾 曰： 病而后质 焉，何迟之有？ 乃叛晋。

18、哀公十五年： 寡人离病于外久矣，子请亦 -V 按， 离 通 罹 ，遭遇。 病 指种种颠沛流 离之苦。 僖公十六年 ： 城鄯，役人病，有夜登丘而 襄公三年 : 楚人以是咎子重，子重病之，遂遇心疾而卒。 襄公二十七年 : 崔成有疾而废之 . 二例中 心疾 有疾 之 疾 ，通行的中华书局影印阮元十三经注疏校刻本及据 此的几种索引本皆作 病 , 但洪亮吉春秋左传诂、杨伯峻 春秋左传注以及历代许多左传注本皆作 疾阮校本 误，今不从。而取 疾 者显然己察知左传中凡疾病义称 疾 不称 病 。 杭州师范大学学报 社会科学版 pumalofHangzhouNomalUniver 5 丨 9 IScipncesB

19、ditiDrj 200弈 9 月，第 5 期 N 5. SeP 2009 呼曰： 齐有乱！ 按，杜预注： 役人遇厉气，不堪久驻，故作妖 言。 病 非瘟疫，乃是受劳累、厉气之苦。 2困难义 宣公十二年： 同盟于清丘，曰： 恤 病，讨贰。 按， 恤病 ，救济有困难的国家。 哀公十五年： 吴人加敝邑以乱，齐因其 病，取謹与阐。 僖公五年： 病而乞盟，所伤多矣。 3. 困扰义 襄公二十五年： 崔子将有大志，不在病 我，必速归，何患焉？ 襄公二十七年： 食言者不病，非子之 患也。 按， 不病 ，不足以困扰人。 襄公二十七年： 且吾因宋以守病。 按， 守病 ，防守他们的困扰。 4. 侵害义 桓公十年： 北

20、戎病齐，诸侯救之。 庄公三十年： 谋山戎也，以其病燕故也。 (僖公十三年： 夏，会于咸，淮夷病杞故，且 谋王室也。 (僖公二十年： 秋 于是卫方病邢。 按，以上四例句式同， 病 皆作及物动词。 僖公二年： 冀之既病，则亦唯君故。 杜预 注： 报伐冀使病 。 定公八年： 病而后质焉，何迟之有？ 按，以上二 病 均含被动意味。 5. 贫困义 僖公四年： 师出于陈、郑之间，国必 甚病。 按，两国供应粮草物资，让国家匮乏。 襄公十年： 子驱曰： 国病矣。 子展曰： 得罪于二大国，必亡，病，不犹愈于亡乎？ 诸大 夫皆以为然。 昭公二十年： 民人苦病，夫妇皆诅。 昭公三十年： 吴子问于伍员曰： 伐 楚何如

21、？ 对曰： 既罢而后以三军继之，必大 克之。 阖庐从之，楚于是乎始病。 襄公八年： 寇不为害，民不罢病，不亦 可乎？ 襄公二十二年： 国家罢病，不虞荐至。 襄公九年 : 知武子曰： 于我未病，楚 不能矣 哀公十四年： 初，孟孺子洩将圉马于成， 成宰公孙宿不受，曰： 孟孙为成之病，不圉马 焉。 杜预注： 病谓民贫困。 6饥困、饥荒义 值公二年： 宣子田于首山 见灵辄饿， 问其病，曰： 不食三日矣。 按， 病 正承 饿 而问，指问询饥饿情况，故 有对方 不食三日 之答。 病 非疾病义。 襄公二十九年： 于是郑饥，而未及麦，民 病。子皮以子展之命饩国人粟，户一钟。 按，因饥荒无麦，其 病 自然是饥荒

22、义。 昭公二十九年： 子家子曰： 从者病矣，请 以食之。 乃以帏裹之。 按，此从者由于饥饿而困顿， 病 当是饥 困义 7.(病诡重义 僖公二十八年： 魏 b伤于胸。公欲杀之， 而爱其材。使问，且视之，病，将杀之。 按，前己言 伤于胸 ，后作动词之 病 显然 承伤而言，指伤之危重，故准备杀了他。 襄公十九年： 荀偃瘅疽，生疡于头。济 河，及着雍，病，目出。 按，同上例，前言 生疡于头 ，已表生病，则 后动词称 病 自然不再指生病，而是表头疡己致 危重，以至眼睛也突出的地步。沈玉成译： 病 危，眼珠都鼓了出来。 6( 巧 01) 病 危重义。 成公二年： 郤克伤于矢，流血及屦，未绝 鼓音，曰： 余

23、病矣！ 张侯曰： 自始合，而矢贯余 手及肘，余折以御，左轮朱殷，岂敢言病？吾子忍 之！ 缓曰： 自始合，苟有险，余必下推车，子岂识 之？然子病矣！ 张侯曰： 师之耳目，在吾旗鼓， 进退从之。此车一 人殿之，可以集事。若之何其 以病败君之大事也？ 病未及死，吾子 勉之。 按，此段是著名的齐晋輋之战中一个片断， 见于各种选本。一般都据 病 本义为重病义而 将此 病 引申为伤重义。按，俗以 病 为疾病、 重病义，都是名词义，若是引申当为重伤，今解为 伤重，己暗转作形容词，实际已近危重义。左 黄金贵， HUANG JiLgHi m)Baizh V 51 姚柏舟： “ 病 之本义考 A Study f

24、fce ( rg jiaMeanjig of b&ig病） 传国语鲥代 伤 与 病 不是同义词，二书中 凡是伤病均称 伤 而不称 病 。此节也是前云 伤 后称 病 。上例 伤 病 并出亦其证。彼 作嫉诡重义（见上 则本节亦然。 余病矣 谓我危重了。接着张侯要求郤献子忍耐坚挺，不 可以（任意脱哦诡重了；不可因个人伤危重败 坏君主的大事。最后说： （ 即使）危重还没有到死 的地步，还应当忍受、坚挺。 &疲惫义 昭公十三年： 且役病矣。 按，因役劳而病， 病 疲惫义。 昭公二十三年： 士伯曰： 以刍荛之难，从 者之病 。 按，指柴禾困难和服务人员的疲惫。 9. 怨恨、不满义 驻公十一年： 宋公靳之曰

25、： 始吾敬子，今 子鲁囚也，吾弗敬子矣。 病之。 按，南宫万对宋公戏语不以为戏而记恨，后 弑君。 病 怨恨义。 文公十八年： 人夺女妻而不怒 职 曰： 与刖其父而弗能病者何如？ 按，杜预 注： 言不以父刖为病恨。 宣公十年： 公谓行父曰： 征舒似女。 对 曰： 亦似君。 征舒病之。 按，夏征舒对此感到愤恨。 病 怨恨义。 若怨恨程度轻，便是不满义，但可归同一义 位。下 3例即是： 宣公十二年： 王病之，告令尹改乘辕而北 之，次于管以待之。 按，楚王听了伍参语，颇为不满。 昭公七年： 孟僖子病不能相礼。 按，孟禧子恨自己不懂礼仪。 哀公二十七年： 盟于平阳 康子 病之。 按，季康子对结盟感到不满

26、。 10. 忧虑义 襄公三年： 楚人以是咎子重，子重病之。 遂遇心疾而卒。 按，杜预注： 忧恚故成心疾。 典型的精神病 死例。 病 忧郁、忧虑义。 襄公二十七年： 天或者将弃彼矣。彼实 家乱，子何病焉？ 昭公七年： 鲁无忧，而孟孙益邑，子何 病焉？ 昭公二十七年： 蒙王与令尹以自利 也，令尹尽信之矣，国将如何？ 令尹病之。 哀公二十五年： 公为支离之卒，因祝史挥 以侵卫。卫人病之。 11. 耻辱义 僖公七年： 孔叔言于郑伯曰： 谚有之曰： 心则不竞，何惮于病？ 杨伯峻注： 病指屈辱，意 谓心志不强，何怕屈辱。 7 ( Q15-316) 馈公二十七年： 二月，盟于平阳，三子皆 从。康子病之。 杜

27、预注： 耻从蛮夷盟。 12惭愧义 昭公三年： 晋之别县不唯州，谁获 治之 ？ 文子病之，乃舍之。 按，赵文子听后感到惭愧，就放弃自己原先 的要求。 昭公七年： 宣子为初言，病有之。 哀公十五年： 成子病之，乃归成。 按，成子感到羞愧，把成地归还了鲁国。 (八）山海经： 病 2 见。 西山经： 又西六十里，曰石脆之山 其 中有流赭，以涂牛马无病。 郭璞注： 今人亦以朱 涂牛角，云以辟恶。 中山经： 有草焉 服之不夭，可以为 腹病。 按， 为 ，医治。此二 病 皆显为疾病义。 以上是上古早期八部文献 病 词的单用考 察，结果是 病 85例中只有山海经的 2例用 为疾病义。 下面集中考察 疾病 连用

28、例。 上古的 疾病 连用，是古今形成 病 的本义 为重病义或疾病义的一个重要依据：或以为 病 与 疾 同，都是疾病义 ;或以为二者有轻重， 病 是重病义，但都认为它们是同义连用的复词或词 组。事实如何呢？ 在所考查的早期八部文献中， 疾病 共 14 例：仪礼 1，论语 2佐传 11。 仪礼。既夕礼 : 疾病，外内皆埽。 按，郑玄注： 疾甚曰病。 谓病当严重或危急 时，主人家须内外打扫以接待看望的宾客。 疾 病 是主谓结构 :疾， 病 ;病，重。 杭州师范大学学报 社会科学版 pumalofHangzhouNomalUniver 52 丨 9 IScipncesBditiDrj 200弈 9 月

29、，第 5 期 N 5. SeP 2009 论语。子罕： 子疾病，子路使门人为臣。 按，何晏集解引包咸曰： 疾甚曰病。 子疾 病 ，孔子病重。 论语 述而： 子疾病。子路请祷。 按，与上同例。 佐传猶 疾病 最多： 桓公五年： 公疾病而乱作，国人分散 。 按，孔颖达疏引郑玄论语姓： 病谓疾益困 也。 公疾病 ，谓公病重。 值公十五年 ： 初，魏武子有嬖妾，无子。 武子疾，命颗曰： 必嫁是。 疾病，则曰： 必以为 殉。 及卒，颗嫁之。曰： 疾病则乱，吾从其治 也。 及辅氏之役，颗见老人结草以亢杜回。 按，杨伯峻注： 古人谓病危曰疾病。 7 (巧64)杨注是。 疾 与 疾病 同见，其别更显： 疾，患

30、病而治的阶段 ;疾病，病危重而乱。 病 危 重义。 成公十年： 晋侯有疾。五月，晋立大子州 蒲以为君， 公疾病，求医于秦 医至，曰： 疾不 可为也。在肓之上，膏之下，攻之不可，达 之不及 按，从文意看，其求医之时正是病入膏肓之 际。 病 盖也指疾病之危重，杨伯峻注： 疾病连 言，病重也。 7 (场 50) 襄公十九年 ： 齐侯疾，崔抒微逆光，疾病 而立之。光杀戎子，尸诸朝，非礼也。 杨伯峻注： 齐侯病危，崔抒复立光为太子。 7 (R049) 襄公二十五年： 崔子称疾，不视事 公 登台而请，弗许 皆曰： 君之臣抒疾病，不能 听命。 按，杨伯峻注： （病， ） 疾甚也。 7 (R097 ) 病 危

31、重义。 襄 公二十八年： 请曰： 无宇之母疾病，请 归。 庆季卜之，示之兆，曰： 死。 奉龟而泣。 按，文子为召陈无宇，就说其母病危，占卜告 知是死，故无宇奉龟甲而哭泣。 病 之危重，灼 然可见。 昭公元年： 晋侯有疾，郑伯使公孙侨如晋 聘，且问疾。叔向问焉，曰： 寡君之疾病，卜人 曰： 实沈、台骀为祟。 史莫之知，敢问此何 神也？ 按，或谓此 疾病 是并列词组，误，若此，句 犹未完。当读作 寡君之疾，病 ， 病 危重义，作 谓语。亦唯此，才有占卜之需。 昭公四年： （穆叔 ） 疾急， 竖牛曰 : 夫子疾病，不欲见人。 按， 疾急 与 疾病 同意。正惟病重，才 不 欲见人 。当读作 夫子疾，病

32、 。 昭公二十年： 齐侯疥，遂店，期而不瘳。 诸侯之宾问疾者多在。 言于公曰： 今 君疾病，为诸侯忧 ， ” 按，此 疾病 为病危很明显。亦当读作 今 君疾，病 。 滚公二十六年： 六子至，（大尹）以甲劫之 曰： 君有疾病，请二三子盟。 乃盟于少寝之庭。 按，大尹出动上千甲士，召来六卿，假托君王 病危，强制立盟。 疾病 谓病危重。 由上所见，上古早期八部文献中的 14个 疾 病 ，无一例外， 都与战国以后的 疾病 不同。一 是语与词的不同。战国后 疾病 是同义复合的 名词，而上述 疾病 既非同义复词，也非并列词 组，而是主谓结构，语义表疾病危重。二是词义 和用法的不同。战国后 疾病 等于 病

33、，是人体 各种病的通称，具有一般名词的动能。而上述 疾病 ，其 疾 是名词，疾病义； 病 是形容词 谓语，危重、危急义，它虽然可以单用，如论语 的 兵间 （ 见前H旦一般用在 疾 之后。三是 诵读节律不同。战国后 疾病 必须连读，不可停 顿。而 病 有时可作一字逗，单独成句，无论逗 开与否，读时必须 疾 连上读， 疾 后作顿。 通过对最早的八种上古文献 病 85 例和 疾病 连用 14例凡 99例，在正确训释基础上的 穷尽性考察可知，战国以前文献中的 病 ，使用 广泛，词义丰富，共有 15义，而且多是动词、胸容 词性质，没有名词义。只有山海经有 2例是名 词的疾病义，与整体大势 格格不入 。可

34、以注 意，其书虽然古老，却是战国时代成书，经西汉刘 歆等编校，又东晋郭璞传注， 2个 病 字不排除整 理者的改易，故反映了战国以来 病 的新用法。 即使不考虑这个因素，总凡 99t 2可以视为例外。 因此可以稳当地得出结论：战国以前 病 没有疾 病义，即 病 的本义决不会是疾病义或病重义。 从穷尽性考察还可知，虽然有着庞大义群的 病 居然没有疾病义或重病义，但有一个值得注意的 黄金贵， HUANG 狐 ） Baizhoy 53 姚柏舟： “ 病 之本义考 A Study f ihe OrgjiaMeanjig of b&ig病） 危重义，它与疾病关系至深，因为一般都要与 疾 连用并用在 疾 后

35、。这无疑可以窥见 病 由非名词性的危重义衍生出疾病义的契机：与 疾 多多的连用，由于词义渗透， 病 的词义与 词性渐渐与 疾 合流，成为一对同义词，使 疾 病 成为同义词素的复词， 病 单用也成为疾病 的通称，并且作用后来居上，在汉代就超过了 疾 。此非本文论旨，兹不详论。 最后还需解读说文 病，疾加也 之训。 此字段玉裁注： 析言之，则病为疾加也，浑 言之，则疾亦病也。 此正是今人误 病 本义为疾 病义或重病义的重要训诂依据。但段注含糊而 误，并且对说文沉兑解作了错误的解读。 段氏之误首先由于没有注意说文说解用 词与释义的区别。许慎说解释词的本义，但作说 解用词却 从俗 用当时通用义。翻检说

36、文 H兑 解，除疒部外皆用 病 。如牛部 吟，牛舌病也。 石部 贬，以石刺病也。 但是表疾病为主的广部 则多用 病 ，避歧而用 疾 。该部说解用 病 34条。用为二式，或连病名。如 疢，热病也 瘅，劳病也 癀，固病也 ; 或作浑称，如 瘼 屙 瘼 等皆训 病也 。而该部说解用 疾 除 病，疾加也 外，只有三条： 疫，民皆疾也 疠， 恶疾也 瘳，疾愈也 ，此 4条分明是避歧才用 疾 这无疑表明，许慎己将 病 作为汉代比 疾 更通行的疾病的通称。 按理，疾、病应当互 训，但是说文于 疾 训 病也 ，而 病 却训 疾加也 ，不作互训。这表明许慎将 病 之后起 疾病义在说解用语中充分体现，而 病 的本

37、义不 作疾病义。因此， 疾 的疾病义与 病 的后起的 疾病义才构成同义词，存在浑、析言关系 ，而 病 的本义 疾加 与 疾 的疾病义说文并没 有将它们作同义词，故不作互训，因此根本就不 存在段玉裁注所言的那种浑析言关系。其次，又 由于对 疾加 的误读。段氏和后人解 疾加 为 疾病义的析言。寻其解法是：疾加 =加疾 =加病 =重病，若此， 疾 病 皆 指疾病， 疾加 自然 成了析言。其实，这是臆读。须知， 疾加 之训 非许氏独创，而是与前引文献例中郑玄等对 病 作 疾甚 疾益困 之训，其词义与表述方式相 近。诸训重在 困 甚 之属，并据此定为嫉） 危重义。而 疾加 也重在 加 ， 加 即是增、

38、重， 疾加 亦即 疾之增重 。简言之，说文乃 训 病 为嫉蹭重义，是动词义。此与危重义相 近，都不是名词义。而段氏将 疾加 读为 加 疾 ，变为重病，就成了名词义，并作疾病的析言， 其失真何远。然则说文 病 训作为重病义的 依据实不存在。相反的， 说文将 病 的本义定 为作动词的嫉 ） 增重义和说解用语一律取 病 之后起的作名词通称的疾病义 （ 即不用所定本 义）二者区别井然，更加可以证明 病 的本义不 是名词的重病义和疾病义。这与上文所梳理的 上古早期文献及训诂之情形完全一致。 然而，说文定 病 的本义为动词性质的 嫉冰曾重义，也不正确。在梳理了早期全部的文 献用例后， 病 的正确本义的索求

39、就有了可能。 下面，我们就来探求 病 的真正本义。 考察对 病 的训诂，不难发现，各种 病 多 训为 困 。在对 疾病 之 病 的训释中，如前 所引，多有 疾甚 之训，但同时更多的训为 困 。 左传。襄公十九年： 齐侯疾，崔抒微逆光，疾 病而立之。 服虔注： 病，疾困也。 礼记。檀弓 上： 曾子寝疾病。 郑玄注： 病谓疾困。 礼记 。丧大记： 疾病外内皆埽。 郑玄注： 为宾客将 来问病也。疾困曰病。 左传。桓公五年： 公 疾病而乱作。 孔颖达正义： 病谓疾益困也。 广 韵。恩韵： 困，病之甚也。 可见 疾困 犹是 疾甚 疾益加 ，也即我们抽绎的嫉 ） 危重义。 困 也用以训释 病 的其他义项。吕氏春秋。 行论： 宋人易子 而食之，析骨而爨之。宋公肉 袒执牺，委服告病，曰： 大国若宥图之，惟命是 听。 此 病 是困苦义（见上 i高诱注： 病，困。 战国策 西周策： 今围雍氏，五月不能拔，是 楚病也。 此 病 是忧虑义，高诱注： 病，困也。 战国策。秦策一： 开地数千里，此甚大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