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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阳明龙场悟道的前夜与精神准备王阳明 狱中诗 解析1201在一个普遍衰败的时代,回顾王阳明是一个很有意味的事情。王阳明最初上路时,依赖的是明代成为官学主体的朱熹学问。从他每次用朱子之“格物法”格竹子都大病的记录,我们可以发现,他后来对朱子和二程的批评,不是空穴来风,而是从身心上流淌过的反省。他把儒学推向了一个崭新的高度,尤其是晚明之后,阳明之学流入日本韩国,并推动时政的革新运动,使得阳明心学成为后来东亚儒学的显宗。至于他认为朱子把圣贤之学弄得支离繁复,这个说法有得有失。不过,通常意义上,他贬官到贵州龙场驿后的悟道,是他自己的圣贤之业的重要一步,这几乎是一个不争的事实。此前,从王阳明年谱里可以看出
2、,他两次科举失败(分别是二十二岁、二十五岁),在二十八岁那一年他进士及第,观政工部;二十九岁授刑部云南司主事;三十岁访仙于蔡蓬头、问道于地藏洞异人;三十一岁筑室阳明洞;三十四岁与湛甘泉(若水)先生相识,同盟于讲明圣学;对一个官场里的新锐来说,这些经历大体都还算平常,很难看出精神上为后来的悟道有太多的准备 随后发生的事,却对王阳明之所以是王阳明,有极为重要的作用。阳明龙场悟道的前夜与精神准备121弘治十八(1505)年,明孝宗朱祐樘去世。从太祖初年(1368)至此,一共二百七十八年的大明天命,刚好处在半数的时刻。据明史 记载,“明有天下,传世十六,太祖、成祖而外,可称者仁宗、宣宗、孝宗而已”。万
3、历时的首辅大臣朱国桢更是说:“三代以下,称贤主者,汉文帝、宋仁宗与我明之孝宗皇帝”。太祖、成祖、仁宗、宣宗是明代开国四君主,之后君主,可称者只有孝宗一人,这颇有很深的意味。孝宗一朝有“弘治中兴”之称,虽亦略微有争议,然于政治之修明、军事上的积极有为,经济民生之休养生息上看,大体是一个贤明的君主。史载孝宗励精图治、勤于政事、重视言路,为人宽厚仁慈、躬行节俭、不近声色;一生只娶一个皇后,在中国君主群里这已经是唯独一人。但孝宗的早逝,给大明的中兴之业,蒙上了一层阴影。孝宗朱佑樘只比王阳明大两岁,去世时才三十六岁,这一年,王阳明三十四岁。从儒家的理想政治上来说,它本来可以是千年难遇的政治景象:一个励精
4、图治的君主,得遇一个经天纬地的圣贤。如果正当盛年的孝宗晚一些去世,明代中叶会是什么格局?也很难想象以后的王阳明,会有一个什么样的生命走向 这是一件很难想象的事 不得不提的另一个有趣的细节是,从弘治九年到弘治十六年,王阳明的父亲龙山公曾长期担任皇家经筵的主讲官,为孝宗经筵讲学。孝宗晚年宠幸宦官李广,王阳明父亲给孝宗讲大学衍义 时,引唐史谏讽之,听者为之捏一把汗,而孝宗不以为忤,反因此有所省而疏远李广。朱元璋开国时,曾总结历朝历代宦官危害国政之经验,大幅削减宦官之数量;严禁他们参与政治,限制其权力,在杂役外试图染指政治的宦官都被太祖剪除,并明令宦官阶层于文官阶层的从属地位。后来,由于明成祖在夺权中
5、重用宦官为内线,从此开了宦官涉足政务、军务、地方人事的先河。有明一代,自成祖以下,除孝宗外,都有宦官把持朝政、操纵朝纲的记录。孝宗一去世,十五岁的儿子武宗继位,就宠幸宦官而使之把持朝政。史称武宗朝的宦官为“八虎”,八虎首推刘瑾。因此,在孝宗死后,王阳明碰到了一个少年皇帝和大宦官刘瑾,也是明代政治生态中自然而然的事。活生生把可能的贤君名相之景象,化为一场王阳明出生入死自我成圣的大戏。2正德元年(1506),给事中戴铣等人上书武宗,弹劾刘瑾,“皇上新政,宜亲君子、远小人”。不想武宗宠幸刘瑾,戴铣等人反被打入大牢。王阳明当时还是兵部武选清吏司主事,与戴铣等为同年进士。于是上书 乞侑言官去权奸以彰圣德
6、疏,试图救出戴铣等人。其间云:铣等职居谏司,如其善,自宜嘉纳;即未善,亦宜包容,开忠谠之路。乃今赫然下命,远事拘囚(臣)恐自兹以往,虽有上关宗社危疑之事,陛下孰从听而闻之?况天时寒冻,万一遣去官校督束过严,铣等在道或致失所,遂填沟壑,使陛下有杀谏臣名伏愿追收前诏,使铣各供职如故,以弘大公无我之仁,明改过不吝之勇阅读札记122这一些受理学熏染、从各级别的科举考试里培育出来的政治言辞,对现实王权的约束作用,即便在大明朝如此看重理学的朝代,依然是如此脆弱不堪王阳明一点都没有想到,他很快就会面对自己疏奏里说的这些情况,诸如“赫然下命、远事拘囚”,“填沟壑”之类;而且他出狱赴贵州贬谪地时,刘瑾并没有放过
7、他,而是派人一路跟踪,找机会要杀死他。他甚至用了最极端的方法:伪装自杀才逃过追杀一劫。很显然,这一些受理学熏染、从各级别的科举考试里培育出来的政治言辞,对现实王权的约束作用,即便在大明朝如此看重理学的朝代,依然是如此脆弱不堪 由此可见,一个年轻时在体制中走得顺风顺水的人,是很难成为真正的政治家的;要没有翻过几个筋斗,养成老辣的政治眼光,锤炼自己那些政治的手腕和魄力,也极其容易被自己的政治理想情怀所蒙蔽。要成就政治修明之大功业,乃至要节制政治的虚无主义,节制政治的衰败,非寻常书生气可为者。刑部的衙门大堂两边站满锦衣卫,隐隐透出杀气。大堂上,太监刘瑾宣旨(矫旨),王阳明试图为之辩白的戴铣等人,其罪
8、昭昭,已入刑部大狱。而王阳明忤逆圣意,抗疏救之,乃同党为奸、私相勾连。而今圣上宽宏,责王阳明受廷杖四十,入东厂锦衣卫大狱;六月后,贬贵州龙场驿为驿臣。随后,几个衙役把王阳明按在刑部大堂的地上,持廷杖的衙役,一顿暴打。四十廷杖打完,王阳明皮开肉绽,晕厥过去。等王阳明醒过来,臀部疼痛难忍。一开始在大狱里,好长时间,一点点光,从顶上亮出,如月如幻。他还想着那些大堂上的让他措手不及的经历,他想也没有想过的事,从天而降 廷杖,这可是太祖之创制。明知“士可杀不可辱”,就是要羞辱一下这些朝臣。说白了,廷杖,就是脱掉裤子,在刑部大堂上被衙役用军棍当众打屁股 多亏太祖的发明,这些从科举里千辛万苦杀出一条出路、以
9、倡明圣学为己任的读书人,受理学熏陶出来、准备纲纪天下的士大夫们,被施与一种连普通人都觉得羞辱的惩罚。而且,一旦廷杖之权柄被太监把持了,滥用了,带来的不仅仅是那种羞辱,那种去势之人对士人之羞辱,而是人生抱负顷刻化为灰影、一种弥散的政治虚无、政治颓败之困境,似乎更是入骨、透骨的寒冷。狱中诗 主要有不寐、有室七章 、读易、岁暮、见月、天涯、屋罅月 、别友狱中 等。某种意义上,我们可以确定这些狱中诗 的写作顺序。不过,以下的解析,在于“散举诗句”以见其境况、呈其心境,除“有室七章”、“见月”、“天涯”与“读易”等诗,并不是一一列举解析 大体而言,他的格物法是在狱中因读易而反身,得易经格物之本。他的诗,
10、也因此由“文人诗”向“言志诗”而转变。在狱中组诗里,曾经反复出现的晦暗、绝望,乃至隐隐的“怨”,变成降身辱志的反身之路;幸有这一个劈空而来的大屈辱、跌落尘埃,阳明子得一个反身之力点,我们也才多了一个圣贤。阳明出狱时“桎梏敢忘罪?至道良足悦。”其时已经显出光明心地。而另一首“读易”的诗,使得我们理解这些狱中生活,多了一个维度:他的洗心之法。3那是一个什么样的经历?有室如虞,周之崇墉。窒如穴处,无秋天冬。耿彼屋漏,天光入之。瞻彼日月,何嗟阳明龙场悟道的前夜与精神准备123及之。即便是白昼,诏牢里也是昏黑一团,不知秋不知冬。寒冬时节,冷不堪忍。一张不知躺过多少囚犯的旧床 而且主要是诏犯 白日如夜,被
11、褥寒凉,几只老鼠时不时爬上来爬下去。“高簷白日不到地,深夜黠鼠时登床。”睡不着的人,才知道夜里有多长,长到没有四季之替换,长到你以为是一个无始无终的东西。何况在黑乎乎的狱室里,四周的墙壁上,鬼魅魍魉,滋蔓升腾 他用了好久才慢慢适应下来。幽室魍魉生,不寐知夜永。惊风起林木,骤若波浪汹。这鬼魅魍魉,就在你眼前,就在你心里翻腾舞蹈。在另一个角落,幽暗的蓝色光晕里,另一些鬼魅魍魉般的东西,在四下飞蹿,奔腾舞动 阳明心里一阵寒意:他原本只是想解救言官同僚,不想阉人干政,如此毒辣,人性之变,如此酷烈 似乎伴随着低沉的土埙声,杂以大风呼啸,吹过大树林的树梢的声音;如排山倒海之势,一阵一阵,稍停,又起来;稍停
12、,又起来。倏晦倏明,凄其以风。倏雨倏雪,当昼而蒙。夜何其矣,靡星靡粲。岂无白日,寤寐永叹。他大喊一声 去吧,鬼魅们。角落里的鬼魅魍魉,慢慢隐退。土埙声戛然而止,风吹大树的声音也悄然退去。他驱散了自己心里那些鬼魅,依稀一点月光,透过屋顶的缝隙照下来。这一丝明亮柔和的光,照在王阳明身上。他牢牢抓住自己的动心忍性,一刻也不放过去。这一下,心思好像活过来了 你自己不就是那一丛竹子?何必要在外面找竹子来格?眼前这狱室,狱室里的自己,都是最上等的竹子。他自嘲:“还好,还好,如此穴处,无秋无冬。难道那些古圣先贤,不亦有室如穴处?”仿佛听到了文王操 之古琴曲,琴声极度缓慢。心之忧矣,匪家匪室。或其启矣,殒予匪
13、恤。氤氲其埃,日之光矣。渊渊其鼓,朝既昌矣。朝既式矣,日既夕矣。悠悠我思,曷其极矣。古人们有室如穴,他们又想些什么?他们心里忧什么?我自己在这里,又忧些什么?思些什么?“兀坐经旬成木石,忽惊岁暮还思乡。”如今这一坐,“兀坐经旬”,数十日如枯木石头。家里的老人们可安好?友朋、乡党、山水可依旧?以前自己不是醉心于各种打坐参禅吗?如今这枯木石头般坐下,日月不见,晦明迅疾,自己得一个什么理会处?瑏瑡可是,好像还有一个东西在摇动我,牵引我。什么在动我的心?孟子说“四十不动心”,而我呢?“我心良非石,讵为戚欣动。”瑏瑢这旬日之枯坐,木头石头一般,确确实实还是我的心在动,还有那一丝心动的地方。还不是那枯木石
14、头啊。还有悲,还有喜,而且悲与喜,都镶嵌在自己的遭际里。这些戚欣之动,不就是我心里的鬼魅魍魉吗?难道这斯文扫地之廷杖、牢狱,真是从阅读札记124天而降的大难?难道我心里还被这些通达显豁的 遭际所 蛊惑?这些大 难如 何 面对?“匡时在贤达,归哉盍耕垄”瑏瑣 要是没法面对大难,就退回去好了,就退到平常人耕田读书的生活好了。匡乎时弊的事,留给贤达之人吧,何苦醉心圣贤业?归回去做个躬耕垄亩之人,又何妨?不就避开这些遭际的戚欣之动?思家有泪仍多病,报主无能合远投。瑏瑤思乡之情一放出来,就收不住了;何况还有病在身。活该你被贬谪。他如是说。孔子云:“诗可兴观群怨。”思之不正,兴观群怨,都肯定不正。从莫名的
15、戚欣之动心,引发了做个陶渊明式耕垄田亩的退隐之思,再到这一丝隐微的文人酸气。一念及此,王阳明心里当即一惊。他想到自己从少年时就被各种游侠气、神仙气、退隐田园气、文人气和圣贤气轮番倒腾的心境,难道我心里的悠悠之思,就是做一个田野散人?弄些文人气的幽怨?吐槽一番?更让他自己难堪的是,这个遁世而居的念头,何以常年蛊惑我?难道我内心里的这些鬼魅,如此顽固、隐微,我几乎被它们骗过了?他想起自己曾经问过道人蔡蓬头,探究有关“仙术”的事,蔡蓬头说:“你没有仙术的份,你还有官相在。”言下之意,勿以“官相”作圣贤业;以官相作圣贤业,只是面皮生涯。孟子说:“有天爵者,有人爵者。仁义忠信,乐善不倦,此天爵也。公卿大
16、夫,此人爵也。古之人修其天爵,而人爵从之。今之人修其天爵,以要人爵;既得人爵,而弃其天爵。”瑏瑥还有“官相”在,即便是对圣贤业都是不可能的,何况仙术?果然如此,果然如此,满地满城,纷纷然往来之读书人,皆是如此 这时,他仿佛看见一群戴面具,面具上写着“圣贤”字眼的文武官员,缓慢地从这个监狱里走过来走过去;他们一旦得到“人爵”的赏赐,便把这些“圣贤”的面具取下,扔进阴暗的角落里去。他摸摸自己脸,堂堂一个进士,一个和若水先生相盟、要倡明圣学的人,在短短几个月里,落入这昏暗的牢狱,与老鼠为伴。那个什么“官相”,在穷通处何尝有什么用?他苦笑一下。那掌握在庙堂上鬼魅魍魉手里的权柄,早已把这些“官相”扫荡一
17、空 去吧,如果圣贤业只是面皮生涯,由他去吧。如果“官相”就是如此,那些廷杖,那些盘踞庙堂之上的老鼠、鬼魅魍魉们,又算什么?即便是这个洞穴一样的牢狱,又何妨呢?想到这里,他心里又一阵光亮。屋罅见明月,还见地上霜。客子夜中起,旁皇涕沾裳。匪为严霜苦,悲此明月光。月光如流水,徘徊照高堂。胡为此幽室,奄忽踰飞扬?瑏瑦这诗要放在文人诗里,也是第一流水准的了。然而要到“言志诗”,仿佛又隔了千山万水。其中到底是什么阻隔了它?转念之间,他隐隐察觉,自己这些诗中,潜伏着一丝幽微的“怨”气。这“怨”之隐微,几乎不可察之,唯心可证之。如同鬼魅般的火焰,这些怨气一触即发;而且会很快变成内心的鬼魅。对自己的一心一念,王
18、阳明洞若观火,他警醒自己,不能放任这些怨气升腾出来。随即,他把这一丝“怨”,乃至“恨”,从心里收拾起来。外在的鬼魅好阳明龙场悟道的前夜与精神准备125去,内在的鬼魅难察 夫子云:“思无邪。”非 不 能“怨”也,“怨”则 需“正”也 内心的鬼魅魍魉和外面的那些鬼魅魍魉一旦纠缠一起,这个“怨”,要“思之无邪”,圣人都不可能了。在晦明之变、凄厉如风时,在雨雪之际白昼如昏如蒙里,在这些经旬经月朽木石头般的枯坐里,怨气原本可以是一些生机的。人到底在忧些什么东西呢?他站起来,把这些诗句轻轻掩上 “思家有泪仍多病,报主无能合远投。”廷杖、入狱、贬谪,古圣先贤落到这个地步,难道是忧自己家或室,一己之遭际?难道
19、会被它牢牢拴住,忧自己身上这一点微不足道的得失、穷通、荣誉与屈辱?“悠悠我思,曷其极矣。”我心里这悠悠之思,无穷无极的思,思个什么?难道面对竹子是格物,面对这昏天黑地的墙壁,就不是圣贤用功之地?当一个东西,直接把“物本身”放在脖颈上,还有没有一条直行不改的道路?4他察觉到自己诗中这一点“怨”,而且是藏得很深的怨,突然对“自己”有些格物的切近入口,可是这个入口似乎还被什么捆束住了,打不开来。“兴、观、群、怨”,怨之为物,原本可以有之,然亦须前面的“兴、观、群”得其“正”,“怨”亦方可得其“正”原来人有这么多隐微不察之“阴气”,隐伏在心里,一旦穷通变故之际,依仗那些遭际,依仗遭际里纷乱的情绪,蜂拥
20、而出,化而为怨而人人不知。他自言自语:“这还不是,这还不是。”什么不是呢?当然是自己“诗”里透出来的“思”,不是圣贤困居之思。那个入口,也还不是大道。圣贤居困,忧患之思,何为哉?借着昏昏然的狱内之光,王阳明捧起了 易经,一阵心花怒放:囚居亦何事?省愆惧安饱。瞑坐玩義易,洗心见微奧。瑏瑧囚居反而省去琐事与日常烦恼,再说了,易 为圣人忧患之书,亦为圣人洗心之法,“圣人以此洗心,退藏入密,吉凶与民同患”。从中可睹圣人见性见情之隐微处、奥妙处。要睥见困居忧患中古人那一个洗心退藏的入口处,并非易事,虽然也并非不可能。乃知先天翁,画画有至教。包蒙戒为寇,童牿事宜早。伏羲画卦先天,仰观俯察,上以通神明之德,
21、下以类万物之情,近取诸身,远取诸物,自然而成教。此观物之法,格物之则,何其恢弘磅礴?奈何受制于朱子之格物法,琐碎求其知之无穷?王阳明心里如久暗而生辉,一阵雷击般颤动。这才是圣贤之正本正源 蒙以养正,此圣人之功也。夫蒙之九二,包蒙养元,仁道大焉。刚柔相济、生生之本在养元,元之德无穷,非包不生;知及之,仁能守之,此师之德也。师德为何?知蒙以养正之次第与隐微,养正包元,知及仁守,躬行有余者,其戒在以为寇之法,僭御寇之业。古人圣贤业,首在教化,而欲兴教化者,以师德为本,舍此皆末业。知此“包蒙戒为寇”,欲兴师道者可免我相也。此非师道之本乎?而大畜之“六四”,童牛之牯,元吉。牯,缚在牛角上使牛不伤人的横木
22、,小牛未阅读札记126长角先加牯,越早越好,因为越早越近乎无为。夫“童牯之元吉”何处来?故格物易,役物难。大畜之“格物 役物”与“殉物 玩物”,一纸之隔;畜而格而役,畜而殉而玩,一阴一阳,君子慎也。孟子云“牯之反覆、夜气不积”之害,瑏瑨知童子易溺于“殉物玩物”。童牯之事,越早越好,此圣贤忧患、师道之隐微由此而知也。蹇蹇匪为节,虩虩未违道。蹇之六四,王臣蹇蹇,匪躬之故。涉蹇济蹇,为国难而赴,以国事为己事,鞠躬尽瘁而 已。然 有 执 即 不 然,匪 躬 才 为 王臣 这是最为恰当的对外的身位感,对王阳明,突然明白这一点,悟到这一点,极为不容易。堂堂进士,在朝堂上被一群阉人、衙役,剥掉裤子打屁股,斯
23、文扫地;而就是这个“王”,明武宗,还要在平定叛乱上,想尽一切方法与己争功 当然,这个对外的身位感,更加需要对内的身位感:震之初九,大人与帝出,从自己身上去戒慎恐惧,永远不违其道。虩虩者,君子戒慎恐惧也。唯虩虩者能哑哑,于惊雷处能自若者,皆从自惕中来。一切都在反身处,此王阳明切身而感,完全不同于朱子“知之无尽”之途。遯四获我心,蛊上庸自保。遯之九四为好遯,此实阳明子认识自己,身位大为清晰处。盖九四之好遯,自居君子之位,不占而明之象,一定要从反身处得来。既非嘉遯(九五如汤王之遯)亦非肥遯(上九如太公之遯),恬然达然,处境不足扰心,内识可以益智。又无尾遯(初六)之灾,亦免九三系遯之自缚于撄而不宁。虽
24、六二执遯有退观之法,亦可自保自存,然颇为消极,君子又不居焉。至于蛊上“不事王侯,高尚其事”者,世之有蛊,同学、同室、父子、乡邻皆有之,何能免除蛊之丛生?然廉顽起懦,士之本也,尚志者非避世者。蛊之为言在“振民育德”,此即非避世小隐者可及之。盖天下王道,兴起于微末,亲亲长长,孝友兄弟,皆为王道端口,由此天下可平。此诗经 之周南 、召南,反复呈现,皆于微末处显王道之迹,非蹈空者可知也 天下之平,起于行,行之者,藏于日常琐事,故夫妇之道、兄弟亲友之道,一如此言也。孟子所谓“无文王而兴之豪杰者”,在此一言。至此,他心地为之廓然,一派气象万千、浩浩荡荡之生机。俯仰天地间,触目俱浩浩。箪瓢有余乐,此意良匪矫
25、。幽哉阳明麓,可以忘吾老。俯仰天地,万物生机,招招摇摇,不可方物。而人于其间,自然得圣贤之乐。由此“颜回”箪瓢之乐,宋儒邵雍之观物,莫非此意。囚居玩易,阳明思之精纯,非比寻常。把宋儒推崇的孔颜之乐,于狱中体会出真正的意境,真是邵雍隔代之知音。朱子有云:“致知在格物者,言欲尽吾之知;在即物而究其理也,欲其知之不尽也。”王阳明于此悟朱子的“格物以求天理”,实在是支离圣贤业,盖知之无穷,本非其要。正是因为这首读易,我们对王阳明在狱里的变化,有了一条线索,非可简单以诗论之。此实王阳明于狱中之格物,由易阳明龙场悟道的前夜与精神准备127之困居而得圣贤之洗心法、退藏法 进一步言,除了格物之法大变,其间更是
26、经历“圣人之学可学”到“圣人可学”的转变,全然从心里发现,得一个真实的反身之力点。加以 读易 诗中提及诸卦,蒙之“果行育德”、大畜之“多识前言往行以畜其德”、蹇之“反身修德”、震之“恐惧修省”、遯之“远小人不恶而严”、蛊之“振民育德”,皆有反身而德,由德而道之气息 何况颜回居然在其时其境其地,与他一起在狱中!与二程、朱子之颜回之乐,又当大为不同。所谓“易地皆然”,就是然这个。这种感受,当是通体之震撼。在这几个随口不占之象变里,王阳明身位明晰,在卦之辞、爻之辞上,反身之点亲切;对自己的洗心,由困而反身,洗涤自己隐伏于心之田园退隐气、文人气、幽怨气,更难得在知道“带枷带锁,才得圣贤事业”。故其忧患
27、至深,思之圣贤于此世代,当为何事?于此处体精神之自由,见天地之浩浩、得孔颜箪瓢之乐,悟圣贤之“易地皆然”。至此,王阳明的格物之法,浑然浩瀚,一洗廷杖、监狱之阴晦,一片光明,大为可观。在别友狱中 一诗中有:“桎梏敢忘罪?至道良足悦。”吾心从道、欢欣鼓舞之情溢于言表。去贵州蛮夷贬谪之地前,受廷杖之辱、历牢狱生活中,王阳明已经得一个“德 道”之根,且皆有其贴己踏实之妙用。从某种意义上,王阳明狱中已经悟了,只待龙场一个反转而已。?参 阳明先生集要 上,“年谱”第五 第八页。中华书局,2008 年版。下同。?参 明孝宗实录。?参 阳明先生集要 下,“忧患诗”之“狱中诗”第九七六页 第九七九页。?王阳明 狱中诗别友狱中。?王阳明 狱中诗有室七章。?王阳明 狱中诗岁暮。?王阳明 狱中诗不寐。?王阳明 狱中诗有室七章。?王阳明 狱中诗有室七章。王阳明 狱中诗岁暮。参王阳明 传习录 卷一。王阳明 狱中诗不寐。王阳明 狱中诗不寐。王阳明 狱中诗天涯。孟子 告子上。王阳明 狱中诗见月。王阳明 狱中诗读易。下同。孟子 告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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