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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23年不与君绝 一鱼岸是躺在涠洲岛的沙滩椅上给老汤拨的电话。美夏下水了。去潜泳。鱼岸知道,美夏潜泳,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美夏和鱼岸一样,都怕水。俩人本来说好,只在沙滩上吹吹海风,发会呆。可路过潜水衣租赁点,美夏却变卦了。美夏说,鱼,咱也潜回水吧?鱼岸看一眼美夏,鱼岸问,你不怕水了?美夏说,怕啥?有教练。鱼岸看看美夏身边的教练,乌黑精壮,一口白牙在阳光下打闪。小伙子看鱼岸端详他,就抓紧咧了嘴说,就是,别怕,美女,有我带你们。鱼岸摇摇头,鱼岸说,要去,你去,我沙滩上晒会太阳就好。美夏不搭腔,扭头拽了教练就去选择潜水衣了。鱼岸也懒得管,扭头自顾走向沙滩。海风迎面吹来,夹了丝丝腥咸的味道,好在鱼
2、岸已经适应了。记得初到北海,一出火车站,漫漫的湿气喧腾着裹住人,空气里腥咸的味道,让鱼岸一时屏了呼吸。鱼岸皱了眉头,心想:这北海,和想象的不一样哦。鱼岸躺在沙滩椅上,美夏和教练牵了手,从鱼岸身边穿过,美夏说鱼岸,等着,我给你采珊瑚去。鱼岸只摆摆手,算是应答。扭过头,却在心里深深叹口气,不是为美夏,好像也不是为自己,鱼岸只是想悄悄嘘口气,她觉得胸闷。太阳在头顶晃着,碧蓝的海水泛起亮光,湿热的蒸汽从脚下袅袅升起。鱼岸觉得自己像蒸笼里的包子,正被这湿热的气息,一点一点吞噬着。鱼岸抖抖身上的裙子,裙子粘着皮肤,潮乎乎的腻人。鱼岸突然觉得烦躁。鱼岸想蒲城了。蒲城和北海不一样,蒲城的天,幽远深邃;不像北海
3、,老是雾蒙蒙混沌着。蒲城四季分明,空气清爽枯燥;不像北海,各种气味杂沓着,腻糊糊的。我就喜爱这气味,腥咸暧昧,让人有股子想爆裂的感觉。美夏说。我还是喜爱蒲城。鱼岸说。你是想老汤了吧?美夏叱一眼鱼岸说。不是。鱼岸躲过美夏那一眼,低低咕噜一句。鱼岸知道美夏那一眼的内容。美夏既是恨铁不成钢,又怕说出来,伤了鱼岸。美夏想说,就为那么个男人,鱼岸你值不值?鱼岸不怪美夏,美夏不是鱼岸,鱼岸也不是美夏,只能说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昨天,鱼岸从老汤的微信圈里知道,汤琳生了,是个千金。老汤发了张照片,只配了三个字:她来了。简洁明了,看不出悲喜。老汤这人就这样,像潭深水,波澜不兴,让人难琢磨。鱼岸本能的要给老汤发几句
4、庆贺的话,被美夏拦住了。美夏说,等着,等老汤亲自给你说了,你再恭喜也不迟。可是没有可是,他有时间发伴侣圈,就有时间私信你,架子端足足等着,肯定不能先开口。美夏瞪着鱼岸,眉毛挑老高,好像老汤就在屏幕后候着,这话就是说给老汤听的。鱼岸只能作罢。虽然心里悻悻然,鱼岸也知道美夏是为了自己好。就等着。可从昨晚到如今,将近十六个小时过去了,老汤照旧无声无息。鱼岸很多次翻开老汤的微信圈,除过“她来了那一条,再无任何信息。汤琳删了鱼岸的微信,汤佳比汤琳更绝,不删鱼岸,却屏蔽了鱼岸。假如说汤琳是个气泡,风一扬就飘忽不见了,那汤佳就是根鱼刺,硬生生横在你嗓子眼里,让你咽,咽不下;咳,咳不出。鱼岸不气汤琳和汤佳,说
5、到天边她们也只是个孩子。鱼岸气的是老汤。在汤琳和汤佳对鱼岸放肆的时候,老汤从来都没个明确的看法。鱼岸没有要求老汤,在她和他的俩女儿同时掉水里,老汤到底先救谁上做选择。那问题太稚嫩,她甚至明白,汤琳和汤佳根本不屑和她踏入同一条河流,在她们的心里,鱼岸就是个蹭上门讨吃的角色。鱼岸不在乎她们的看法,鱼岸觉得只要老汤说句话,哪怕就是一句,别闹了,你们。或者,就一个眼神,一个包含点内容的眼神,鱼岸也知足了。可是,没有。老汤像个木头人,只窝在沙发上,一口一口吞云吐雾。哪怕身后风起云涌,好像都和他没关系。当然,汤琳和汤佳也不是老当着老汤的面和鱼岸闹。老汤若在场,她们也懂收敛,言语也温柔有礼,只是眉目间是不屑
6、的。汤琳聪慧,一般都不显山露水就把鱼岸给挤兑了。比方鱼岸帮汤琳洗衣服,明明是汤琳把一抱子衣服递给她,她洗衣机里洗完,晾晒的时候,汤琳就不紧不慢踱过来,站身后看鱼岸一件一件晾晒衣物,当她抓起汤琳的内裤,汤琳就会诧异地问,怎么连我的内裤都一起洗了?你不会是有偷窥的癖好吧?汤佳毕竟年龄小点,没有汤琳那么阴。但汤佳会在老汤面前卖乖,就拿做饭来说,若鱼岸包了饺子,汤佳会勾着老汤的脖子说,爸吔,我不是记得你胃不好,不能吃饺子吗?你看看,这饺子皮厚的,是给人吃的吗?软刀子杀人不见血。汤琳和汤佳口吐莲花的时候,鱼岸不能接茬,一接茬就简单锵锵。再说,这鸡毛蒜皮的事,天天都有,你能天天去锵锵?但不吭声,鱼岸又憋屈
7、。偶尔,挤兑狠了,鱼岸也拔了刀剑对刺过去,往往不到一个回合,就匆忙败下阵来。汤琳会风轻云淡地说,咦?真以为跟了老汤,你就是我姐俩的母后大人了?汤佳会跺着脚后跟说,我说错了?觉得委屈可以打包走人啊。鱼岸清晰她根本不是对手。鱼岸若背后哭闹,老汤就说,你能和孩子一般见识?鱼岸当然不能。鱼岸知道,老汤只一句话,就能把她的全部委屈噎回去。没娘的孩子就是缺调教,美夏咬了牙恨恨说。你犯得着低声下气,丫鬟般服侍着她们,还要受气?普天之下,哪有这道理?也就是你,要搁我,黯然销魂掌早上去了,我就不信了,惯的她。鱼岸不语,只野菊般浅浅苦笑。二电话通了,老汤接起,喂一声,却不急着言语。老汤没下文,鱼岸就显得很被动。原
8、来,若老汤接起电话,自自然然一声,汤琳生了。鱼岸再顺理成章说下话,大家会都舒适好多。可这老汤,偏偏就喂一句,不再吭声了。鱼岸心里隐隐刺疼,甚至有点懊悔不听美夏的话,先给老汤打了这个电话。汤琳生了?哦,生了。丫头?丫头。都好?都好。我想回去,看看。想看,看。好,那我订了票,给你电话。好,到时我去车站接你。鱼岸挂了电话,心扑腾扑腾跳,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说出想回去看看,她本意不是要回去,就是觉得,汤琳生了,她应当打个电话问候一句。可是,一听到老汤的声音,她竟然顺嘴说出要回去看看。鱼岸有点搞不懂自己,到底是言不由衷,还是潜意识里,自己还是放不下老汤?鱼岸欠起身子,想看看海里的美夏回来了吗,却蓦然发觉躺
9、椅下,一条寸把长的鱼儿,静静侧身躺在沙滩上,细碎的鱼鳞泛着青光,鱼眼圆睁着,纹丝不动,明显,这是一条被海浪抛在沙滩上的鱼。离了水,鱼确定活不成,就算有岸托着。鱼岸不知道,这条可怜的鱼儿为什么不随着潮水再退回去,莫非,也是条只知道前行,却不懂后退的犟鱼?美夏就常说,鱼岸啊,我就不明白,你爹娘是怎么给你起的这名字,鱼岸,鱼岸,你这条鱼上了岸,还怎么活啊?我能上岸,也能离岸啊。离岸?离岸你又能去哪里?还不是只能进了汤锅?美夏第一次这样说的时候,鱼岸心里咯噔一声。汤锅?老汤?莫不是前世的缘?想起她和老汤的奇缘,鱼岸心里五味杂陈,说不清道不明,麻烦的很。那次,若不是母亲住院,鱼岸也不会冒着滂沱大雨往医院
10、赶,不当心崴了脚,才阴差阳错上了老汤的车。老汤也是去医院,正好塞车,雨刮子扫来扫去的间隙,就观察呲牙蹲在路边的鱼岸,也不知道心里哪根筋抽抽了,就让鱼岸上了自己的车。俟时,老汤老婆住院,医院刚刚给老汤下了病危通知书,老汤心急火燎赶往医院的途中,却捎上崴了脚的鱼岸,除了缘分无法再解释这巧合。到底,是老汤支了锅候着你这条鱼,还是你这条鱼,木头木脑跳进了人家的锅?美夏不止一次这样问。鱼岸只笑,不答。鱼岸无法准确回答美夏,就只能笑笑。鱼岸自己也不清晰,是怎么一步一步,就随了老汤的脚步,进了汤家的宅子,和老汤一起汤汤水水过起了日子。和前夫比起来,老汤算个靠谱的好男人,虽然老汤比她大了十来岁,但都说男人大了
11、更会疼媳妇。鱼岸只想和老汤安平稳稳过日子。别人是吃一堑长一智,你呀,嫁一个不死心,再嫁一个,还不死心啊?美夏说,没看网上说了吗?这女人一辈子啊,嫁谁都懊悔。嫁个有钱的男人,食有鱼,出有车,是不错,但有钱男人没时间陪你。嫁个帅一点的,招蜂引蝶,跟上这样的男人有的苦头吃。嫁个有闲的男人吧,更麻烦,没钱过日子会死人的。十全十美的男人世上又没有,所以还是别嫁为好。美夏这一番理论,也就是说说。美夏是可以不嫁,但不代表美夏不要男人。美夏不止要男人,男人对于美夏来说,可以抵美食美衣美物。鱼岸觉得,在美夏的日常里,男人是排在第一位的。一个能喂饱我的男人,就是一顿饕餮大餐。美夏挥动了手臂,拖着长音,吟诗般念诵,
12、天啊就我这情欲之身,磅礴如长江水,可怎么是好啊?看来,再过些年,等我年老色衰了,也学那个日本的女作家,叫什么濑寂的,遁入空门,建一座寂庵,修佛度己。美夏说这些的时候,倚在丁的肩头嘎嘎笑。就算做了尼姑,姐姐你也是个美尼姑。丁抚着美夏的大腿打趣,美夏掐一把丁的小臂,俩人叽叽嘎嘎笑。鱼岸和美夏同租一套公寓,一是节约开支,关键是俩人能搭个伴。想起前一晚,自己起夜,路过美夏的卧房,无意窥到小丁撅了腚在啃美夏的脚丫子,美夏则哼哼唧唧撒着娇,鱼岸差点没吐一地。这个美夏,怎么能如此明目张胆,连房门都不关呢?等鱼岸从卫生间出来,美夏却手扶门框,笑盈盈问鱼岸,要不要丁丁服侍服侍你,他活相当好哦。鱼岸羞红了脸,美夏
13、却在身后嘎嘎笑。鱼岸观察丁走的时候,美夏塞给丁一张卡,那卡分明是几天前老古留给她的。送走丁,美夏拍拍鱼岸的肩头说,甭大惊小怪了,没法,丁丁活好,咱得留住人不是?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啥事不都是这样吗?鱼岸不敢苟同,却在心里替老古不值。早在蒲城的时候,鱼岸就知道老古和美夏的事。她们的事不但鱼岸知道,想必蒲城知道的人也不会少。当年那件原配当街痛殴小三的事件,在蒲城震动不小。有人说,小三被当街扒光了衣衫,白花花的身子像条美人鱼,啧啧,怪不得那男人偷吃。据说那原配很是彪悍,劈手揪了小三的奶子,张嘴就咬。若不是小三拼死抵抗,恐怕连裤衩子都保不住以至于后来好多老婆警告丈夫时,都会说,你若敢怎样怎样,我就当街
14、扒了狐狸精的裤子。那小三就是美夏,原配就是老古的老婆。在跟美夏来北海之前,鱼岸完全不知道,美夏是如此一种生活方式,她和美夏也就是同一个保险公司认识的,之前只觉得美夏泼辣,美貌,会交际,深谙与人打交道而已。就算老古的老婆让美夏当街丢了人,但美夏也不能这样对老古啊。鱼岸曾经问过美夏,说现今离个婚也不是天大的难事,你既然和老古分不开,为啥不让他离婚?美夏不答,良久却叹口气说,你不懂,老古是死也不会离婚的。鱼岸心想,原来老古也就俗人一个,不离婚是抛不开自己的家业。鱼岸只知道美夏当时是老古公司的财务总监,俩人的事件无非就是权色交易。老古既然不愿为美夏和自己的老婆离,就不该缠着美夏,你自己老婆娃娃热炕头,
15、却误了美夏的一世情缘。也活该美夏拿了老古的钱,再去养个小白脸啊。鱼岸在心里,把老古和美夏各打五十大板。三那天,鱼岸又和汤琳憋气了,心情郁闷,气色也不好。开晨会的时候,正好和美夏坐邻座,美夏看她闷闷不乐,就俯在她耳边说,等会我带你去做个水疗spa,放松放松。美容间里,面对美夏,鱼岸肆无忌惮地哭了,美夏说,哭吧,哭吧,哭出来就好了。我不想在那个家呆了,又无处可去,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这简洁,你若想换个环境冷静冷静,我带你去个地方,能疗伤,还能赚钱,两不误,正好躲开老汤,让他父女也尝尝苦头。鱼岸那次很果断,当即整理东西就跟美夏离开了蒲城,到了北海之后,才告知老汤。老汤听着电话,只“嗯嗯几声,最终说了
16、句,也好,你出去散散心,等有时间了我去看你。这个老汤啊,鱼岸收了手机,恨的牙根都痒痒。鱼岸在北海呆了快一年了。这期间,老汤来看过她一次。鱼岸想把自己和老汤的事摊开说说,却又不知道从哪说起好。但凡严肃其事谈啥事,目的首先得明确。鱼岸自己也没个头绪,若谈起来只能是跟着老汤的话头走。老汤呢,偏偏又是个兵来将不挡,水来土不掩的人。你怎么谈?鱼岸若说,日子不过了呗。老汤确定说,过不过我都听你的。鱼岸若问,要过怎么个过法?老汤准会说,别人咋过咱就咋过。鱼岸和老汤过招,恰如太极推手间的较量,任对手巨力打来,这边只消四两拨千斤。鱼岸拿老汤没招,鱼岸又不想再屈就自己,鱼岸就只能纠结着,磕磕巴巴地应对着老汤。老汤
17、像个没事人般,该吃吃,该喝喝,得空去银滩、老街溜达溜达。要不就蹲海滨公园听人讲资本运作,网上始终盛传北海的资本运作其实就是传销,但该来的人还是接连不断来,中国人实在太多了,你不做有人做。鱼岸问老汤,你觉着这资本运作怎么样?老汤说,存在确定有存在的道理,不好说。鱼岸是想借着这话题,声东击西,没想老汤不接招。鱼岸心里一时就没底了。为了老汤,鱼岸把儿子也伤了。自从他跟了老汤,儿子就不和她见面了。她说儿子,妈这样也是没方法。儿子就说,那你过好你自己的日子就是了,我,不用你管。儿子说这话,鱼岸很难过。他不知道鱼岸当时为了他,也是做过努力的。可是前夫死心塌地跟了那女人,鱼岸有什么方法?总不见得要鱼岸杀了那
18、对狗男女,再把自己的命搭上?鱼岸碰上老汤,本来想争口气,把日子过顺当后,再把儿子接过来。当然,这话题鱼岸没给老汤讲过,她不想让老汤觉得她步步为营,太有心计。没成想自己如今和老汤又成了这般光景,鱼岸一时觉得众叛亲离,心下陡升悲凉。鱼岸问老汤,若是自己始终呆北海,他怎么办?老汤低了头不吭声。过好久,老汤才抬起头说,你想我怎么办?一次次,鱼岸和老汤都这样不了了之。那次,老汤走时给鱼岸留了一万元钱。老汤说,出门在外,照看好自己才是关键。你要想回,我随时欢迎。你不想回,我也不能强求。咱们都这把年纪了,活好自己就好。鱼岸一时语塞,心里却暖暖的。美夏说鱼岸,你个傻大姐,要想回去,还不籍着这借口抓紧接茬。鱼岸
19、苦笑一声。老汤走后,有关鱼岸要不要回去的话题再没有谈起过。鱼岸也不好老是敲竹杠般试探,久了,俩人之间像一碗粥样,好像也凉了。鱼岸就硬起头皮和美夏继续在北海呆着。美夏的资本运作做得也不顺畅,人来来去去倒是不少,可真下决心留下来做的却不多。好在美夏有老古供给者,不愁吃不愁喝,权当在北海疗养,整日里吃吃喝喝,串串门,逗逗乐,日子过得挺逍遥。鱼岸心里急,急也没方法,遂也就放平心态,外表看起来好像也不急不躁,安生了。儿子那天突然来电话,告知鱼岸,他爸和那女人又生了个孩子。鱼岸说,那好啊,你爸算是又给你添了个手足,你放机智点,好好对他们。儿子说,你们当时为什么要生我?你们连自己都还没搞懂,就不负责任生了我
20、,还不如当时直接把我掐死。鱼岸诧异儿子说这话时的口气,好像并不悲愤,相反还有点油腔滑调。鱼岸说,儿子,你放心,等我过好了,我肯定把你接过来。儿子说,你怎么过好?你如今连个窝都没有,寄人篱下,再带个我?何况,我也不会跟着你去看别人的白眼。鱼岸想争论,但张了张嘴,终究说不出话。想起汤琳和汤佳,如若和儿子放一个屋檐下,岂止是看看白眼那么简洁,就不敢再给儿子贸然承诺。鱼岸觉得,给了一个人盼望,又实现不了,还不如不给。放下儿子电话,鱼岸就想给老汤再打个电话。想起老汤的看法,鱼岸又迟疑了。老汤不阴不阳的,说到底还是觉得自己不是一家人。她搭老汤车那天,到医院后,老汤妻子已经去了,她亲眼观察老汤面对亡妻的哀痛
21、。当时就想,这男人,有情有义呐。可老汤对自己,怎么就温吞水一般,煮不沸呢?或许老汤是碍着女儿,但女儿终究是要出嫁,过自己日子的,能留下来陪你的只有枕边人,这道理老汤能不明白?说到底,还是血浓与水,自己根基尚浅,又怎能争得过人家。有时候,她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真爱上了老汤,还是贪恋老汤给的那份安逸?老汤以前是蒲城煤矿管后勤的副矿长,家底还是蛮殷实的。跟了老汤后,她始终悬在空里的心觉得踏实了。比起自己租房子住,在保险公司跑业务,日子眼见得是好多了。保险公司的活也不是那么好干,比起美夏,鱼岸属于脸皮薄,再加上嘴又笨,业务开展的就比较困难,她除了给身边的亲戚伴侣入了几个小单子,再就没有业务了。每日
22、里开晨会,报单时候最难熬,眼见得别人今日一单,明天一单,鱼岸觉得很惭愧。比起汤琳汤佳的刁难,鱼岸觉得和生存比起来,都不算什么。四鱼岸给美夏说了自己的准备。美夏沉吟了一会,说,鱼,咱俩呆了这么久,我也算是搞懂了。你和我不一样,你是个好女人,适合过安分守己的日子。你想回去,我也不拦你,你自己掂量好。这世上哪有不劳而获的廉价可沾,要想得,得先舍,自古就是人心换人心。估计老汤那俩女儿,从前还没从失去亲妈的阴影里走出来,眼见得你和老汤恩恩爱爱,怎么可能不嫉妒。和你闹腾,也算正常。鱼岸没想到美夏会这么说,她以为美夏会跳起来,瞪了眼珠子数落她一通。看美夏在灶台前忙劳碌碌,鱼岸就想,美夏若过起日子来,里里外外
23、也算一把好手,可怎么就没有个能留住她的男人?美夏整日里周旋在男人之间,也看不出她和谁真谁假。美夏老叨咕,什么感情不感情的?哪样能当饭吃?如今想来,也是被逼无奈。鱼岸整理东西,预备回蒲城了。临走,心里反倒有点不忍,把美夏一个人留在北海。想自己落魄时,美夏收留了自己,如今自己就这么硬起心肠走了,鱼岸丢下整理一半的行李,到客厅坐沙发上单独垂泪。美夏观察,过来拥了鱼岸,笑盈盈说,别难受,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你回去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别挂念我。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早都习惯了。鱼岸动情地说,要不咱一起回蒲城吧,你一个人待这,人生地不熟的,我还是不放心。放心吧。美夏拍拍鱼岸的肩膀,我,你还不了解?仙人掌一般,
24、落地就生根,沾土就发芽,适应能力很强的。美夏的话把俩人都逗笑了。鱼岸心里轻松了一点。没想到美夏又说,鱼,其实你不了解,我在蒲城已经无法呆了。蒲城巴掌大的地,我和老古这么多年,早闹得满城风雨。他老婆和儿子三番五次找我麻烦,好几次半夜打上门,把家里砸得一沓糊涂。我也是实在累了,不愿和她们再折腾。鱼岸没想到,事情是这样的,美夏从来没给她讲过这些事。鱼岸说,要不,你找个实实在在过日子的男人吧,别再这样了。美夏不吭声,良久才低低说,鱼,你以为我不想吗?可是唉!不说了。到今日这样子,也都是一步一步逼出来的,没方法,已经回不去了。鱼岸不知道该怎么劝慰美夏,俩人在一起一年多,始终都是美夏在开导她,劝慰她。她抱
25、了美夏的肩头,把头悄悄靠上去。美夏也不言语,拍拍鱼岸的肩头。此时无声胜有声,俩人都懂。告辞了美夏,告辞了北海。一路顺畅,鱼岸安全回到蒲城。老汤去车站接鱼岸,出口前鱼岸看到人群里的老汤,陡然觉得心里暖洋洋的。茫茫人海,有这么一个男人,此刻是为她守在这出口,鱼岸觉得值了。上了车,老汤说,他昨天在家搞了一天卫生,不但把厨房锅碗瓢盆擦洗洁净,床单被罩也换了新的,被子也晒得软乎乎的。说到被子,老汤悄悄看了一眼鱼岸,鱼岸觉得老汤那一眼,颇有内容。鱼岸说,等我回来清扫也不迟,你一个人弄太累了。老汤说,还行,汤佳也搭手帮我一起整理的,你知道这丫头平常很懒,连自己房间都不整理。昨天听说你要回来,主动帮我整理。说
26、到此处,鱼岸心里已经汪洋恣肆。她不敢回老汤的话,生怕一张嘴,连哭声一并爆出喉咙。回到家,鱼岸才知道。老汤临去车站前,已经把饭菜做好了。待鱼岸洗簌完毕,老汤带她到餐厅,掀开笼子说,快看看,我做得这些菜,可都是照着菜谱学的,你尝尝味道怎样?鱼岸一眼看过去,餐桌上四个盘子里万紫千红,一个香椿拌豆腐,一个地三鲜豆角烧茄子,还有一个虾仁炒黄瓜,一个剁椒鱼头。荤素得当,南北混搭,看起来蛮不错。想起一年前老汤可是什么都不会做,熬个米汤都能熬成锅巴的人,竟然能做出这几道看起来色香味俱全的菜,着实不简单。先不说好吃不好吃,光这份心意,就足够了,鱼岸不贪。鱼岸四处看看,问,就咱俩?老汤说,汤琳在坐月子,汤佳和同学
27、聚会去了,今日就咱俩,我给你接风洗尘,也给你道个歉,你跟了我,我却不能善待,心里愧啊。听老汤这么说,鱼岸反倒不知道该怎么说。半响,她低低说,明天把汤琳接家来吧,我来服侍她月子。老汤听鱼岸这么说,笑了,你傻啊?蒲城有讲究,月子不能回娘家坐。等孩子满月了,咱把她母女一起接回来。眼下,你还是把我服侍好吧。鱼岸知道老汤这服侍的意思,就羞赧地笑了。想,老汤本来也是个幽默的男人哦。吃过饭,老汤不让鱼岸沾手碗筷,让她抓紧去冲个热水澡,好好上床歇歇,这一路上,二十多个小时的车马劳顿,也确实是累了。鱼岸进了卫生间,看到架子上粉色新睡衣,毛巾,牙缸牙刷,都是新预备的。鱼岸打开热水淋浴,当温热的水流穿更加间,曲曲折
28、折漫流过全身,鱼岸憋了好久的眼泪最终喷薄而出很快,鱼岸就沉沉跌入梦乡。梦里,她来到一片开阔的高原上,满地都是芳香的鲜花,高高的向日葵杆子几乎顶着天,硕大的花盘足有磨盘样大。鱼岸边走边看,突然观察老汤头戴草帽,正挥汗如雨在花间锄草。鱼岸心想,这又不是庄稼地,还要除草吗?正待预备过去看看,却不料一脚踏进溪水里,呼一下湿了半条腿,鱼岸一下子醒了,睁开眼,一时懵里懵懂,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五汤琳回娘家住满月了。汤琳结婚时,鱼岸在北海。当时,老汤来电话只给鱼岸说,汤琳要结婚,也没问鱼岸要不要回来。鱼岸正赌着气,也就没主动要回来。美夏知道后,说,这个老汤,还算个硬气男人,也对,自己的儿女自己去成就吧,有你
29、没你,她都得嫁吧。现如今,汤琳抱着孩子再见鱼岸,已经过去一年多了。许是因为时过境迁,汤琳再观察鱼岸,好像没有之前那般排斥了。可能如今她自己也为人父母,心境和之前比,也不同了。鱼岸尽心尽力照看汤琳母女俩,小米红枣米汤早一锅,晚一锅,熬好了端汤琳房间,汤琳一口一口喝的香甜。鱼岸就一旁盯了襁褓里的孩子,看个没完。见鱼岸此般模样,汤琳就抱起孩子,塞鱼岸手里,借孩子的嘴说,姥姥希奇丫丫,就抱抱丫丫呗。鱼岸忙双手接过,抱在怀里,喜滋滋看不够。汤佳一回家就往姐姐房里钻,看鱼岸抱着孩子,就作势要夺过去,嘴里嚷着,姐你不是说孩子不敢老抱着吗?姥姥能抱,小姨就能抱,是不是?丫丫。她们嘻嘻哈哈的时候,老汤就在客厅喊
30、,乐什么乐?快把丫丫抱出来,给姥爷看看。汤佳就说,丫丫不能见姥爷,据说小孩子不当心见了丑的,就会越长越丑。一家人都笑。鱼岸在汤家渐入佳境,顺风顺水的时候,美夏却出事了。准确说,也不是美夏出事,是老古。那天,接到美夏的电话,鱼岸正在厨房给汤琳煮挂面。电话里,美夏一开口就拖着哭腔,美夏说,鱼,老古老古,死了。死了?鱼岸一时愣住,连锅里的面汤扑出来,都没招架住。老古,怎么就死了呢?心梗。说是后天就要火化,我这会在火车上,我得去送送老古,鱼,你陪我去吧。没问题,你几点到,我去车站接你。不用,你不用接我,只后天陪我去火葬场就可以。没问题,我后天等你电话,美夏,你多保重自己,别太难过了。挂了电话,鱼岸心里
31、凄然。想这人有时候真是脆弱,上次在北海,老古还说等美夏和鱼岸回蒲城了,他给她们接风洗尘,带她们去吃那家火锅城最出名的黑鱼,还说那黑鱼做得,不比北海的海鲜差。谁能想到,如今她俩倒要去火葬场送老古最终一程。等到送老古那天,美夏早早过来接了鱼岸。鱼岸以为美夏要带她去老古家,没想到美夏让出租车直奔火葬场。鱼岸想,美夏可能觉得去家里不合适,那就火葬场追悼大厅再看一眼老古也行可是,鱼岸想错了。离火葬场还有几十米,美夏就让出租车停住了。美夏下车,也不吭声,带了鱼岸就往斜刺里的芦苇丛走去。已经是秋末了,芦花洁白一片开在头顶,芦苇叶子已经黄透了,风刮过,一片飒飒之声。鱼岸也不敢多问,不知道美夏来这里要做什么。待
32、来到一片空地,美夏才站住,扭头看看火葬场的方向,对鱼岸说,就这里吧,这里能观察烟囱,老古是十点钟火化,我们等等吧。鱼岸才知道,美夏是要在这里送老古西去。鱼岸就说,为什么不去里面,未必人都不在了,他们还不让你送一程。美夏凄然一笑说,我是什么都不怕,就是怕若在老古面前闹起来,老古不能安心上路。美夏又说,感谢你能陪我来,鱼。鱼岸说,咱俩就不要说这话了。美夏又问,怎么样,你过得还好吧?鱼岸说,好。鱼岸又说,得先感谢你,美夏。是你收留我,让我挺过了最困难的时候。也是,我在北海呆了一年多,让大家都能好好梳理梳理自己。老汤真是个不错的好男人,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他自己学会做饭做菜。从前,他在家里是个油瓶倒了
33、都不知道扶的人。等自己学着做家务,照看俩女儿的时候,才觉出女人的难,体会到我当时能做到那个程度,实属不易。鱼岸看一眼美夏继续说,老汤说他老婆去世那天,汤佳在医院门口观察他扶我下车,后来我和老汤成了一家,汤佳就以为,我们之前不清白,所以,我进了门,汤琳汤佳就有意找茬,想把我气走。那再好不过了,她们心里疙瘩解开,才能和你好好相处,日子也才能平稳过下去,鱼,你真好福气。你也可以的,美夏,老古今日走了,你俩也就一了百了,该为自己的后半生做做准备。美夏闻此言,湿了眼圈。鱼岸还是第一次观察美夏哭,美夏说,记得你问过我老古为啥不离婚,我说了你或许不信。我和老古在一起这么多年,从来就没有过实质性的交集。也就是
34、说,老古一次也没进入过我的身体。老古有一年生病做手术,之后就失了做男人的权利。老古老婆也知道老古不行,却拼了命和我闹,是觉得老古没了功能还在外面找,那在她面前确定是装,是嫌弃,所以她恨我入骨。男人要是因为有钱,在外面胡来,人能理解。可男人要是因为嫌弃不碰自己,那好比拿狗屎糊了女人脸,是要命的。她打我撕我,我都不还手,都是女人,我知道她比我还痛。说起我和老古,其实真是一场误会。那次,老古应酬客人喝多了,我也就是顺便照应一把,你说那场合,搁谁谁也不能撒手不管啊,却偏偏让老古老婆撞见,当时老古趴我怀里,云天雾海的,啥也不知道了,你说我俩还能干出啥事啊?可他老婆就是不信,怎么解释都不信。美夏深吸了口气
35、,继续说,都是命啊。因为这误会,我当时交往的男伴侣也分了手,蒲城可能也没人敢娶我。唉,我也不怪老古,老古这些年为我也没少花钱,我的房子、车都是他买的。他也是想赎罪,说他一个废人误了我一生。鱼岸正待搭话,美夏却看眼手机,示意鱼岸噤声。美夏朝着火葬场烟囱的方向跪下,从包里掏出一沓一沓纸钱,等烟囱里一股浓烟升起,美夏点了纸钱,双手合掌,冲着飘散在空中的一楼青烟说,老古,一路走好啊。说完这句话,美夏掩面而泣。鱼岸抬起头,观察那缕烟在她们头顶旋了一圈,袅袅向西飘去,想老古若观察美夏来送他,也该心安了吧。那天,鱼岸陪美夏在火葬场外呆了很久,风过芦苇,飒飒响。太阳悬在头上,亮晃晃的。风,却沁凉沁凉。 【编者按】:为情所困的两个女人逃离是非之地,却躲不开内心深处的渴望,爱情、友谊、亲情,爱恨交织,最终还是回来人性的和善,无论活着的还是逝去的爱,在作者的笔下,都是那样的唯美,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爱与情的含义陡然提升了一个高度,! 公子,我爱你三线往事之两只小凳子 本文标题:不与君绝 本文链接: :/ 延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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