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脚城市4004.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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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故事从一座小村庄开始。也许在外人眼中,这座村庄仿佛定格于时间之中,遗世独立,安宁静逸,亘古不变。村庄看起来就像是大自然的一部分。如果有人搭乘交通工具经过,瞥见村里坡地上层叠低矮的房屋和炊烟,必然觉得这里平静安详,充满了细腻而秩序井然的美感。在乡下,这里显然有着怡人的生活节奏,不受现代化的束缚。村中为数不多的简陋小屋安然坐落在一座小山谷的顶端。畜栏里有几只牲畜来回走动,儿童在一片田地的边缘奔跑嬉戏,炊烟从一间小屋上冉冉升起,一个老人漫步在山丘顶上的树林中,后背一只布袋。这个老人名叫徐钦全,正在寻找草药。他沿着梯田边缘的古老石子路走向山谷底部的一片林中空地这是他祖祖辈辈走了十几个世纪的道路。在这里
2、,他可以找到自己儿时就已知晓的各种草药:茎秆纤细的麻黄,用于发汗去除风邪;枝叶繁茂的枸杞子,具有补肝效果。他用小刀割下茎秆,装进布袋,再走回山丘顶上。爬到顶端之后,他停住脚步,略站了一会,望着北方扬起的尘土。在那里,一群建筑工人正在把一条狭窄崎岖的小径开发成宽广平直的大道。这样,往返北面重庆原本需要的一天的路程,不久后就将缩减至两小时以内。老人看着远方的树木被烟尘染成土黄色,他想着村里众人的生活,想着折磨他们已久的贫穷。这样的贫困导致他们的小孩夭折,使他们数十年来活在缺乏粮食的饥荒之中,接着又陷入令人麻木的单调生活。那天晚上,在村里的大会上,他提出了一项改变山村居民生活的方法。今晚之后,他说,
3、我们将不再是个小村庄。当时是 1995年,这座村庄名叫“六公里”。这个村庄的外观、村里的家族,乃至仍然维持全人工耕种的小麦和玉米,在几百年里都几乎没有任何改变。村庄在缅甸公路修建期间获得“六公里”的称号,原因是缅甸公路的东方终点就在内陆大城重庆。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数十年里,“六公里”却成了个虚幻的名称,因为原本通往重庆的桥梁遭到炸毁,最近的替代桥梁则位于好几公里之外,这座小村庄因此无法与任何城市和市场联络,只能自己种植作物为生。由于土壤贫瘠,农具简陋,村里生产的粮食一直都不够喂饱所有人。每隔几年,天气与政治的变化就会导致饥荒,造成居民丧生,儿童挨饿。在上个世纪的 1959年至 1961年的
4、“三年自然灾害”时期,这座村庄失去了不少人。饥荒的状态终于在二十年以后结束,但存活下来的居民也只能依赖政府的补助勉强生活。一如世界各地的农村,六公里的村民从没认为乡下生活有任何安宁或贴近自然之处。在他们眼中,乡下生活乃是一种单调乏味乃至枯燥的生存状态。在 20 世纪的最后十年,中国社会开始快速进入了市场经济,于是国内的村庄也就突然获准了可以为市场需求而开发非农业用地。因此,徐钦全老人在会议上提出了他解救村庄的方法之后,现场毫无异议:村里所有的土地都将成为非农业用地。自此,六公里就不再是乡村,而是摇身一变成为乡村居民迁徙的目的地。十五年后,六公里成了重庆市郊一公里处一个盘桓在四车道公路旁的幽灵,
5、在密集耸立的公寓大楼之间,突然出现一片闪闪发光的海市蜃楼:只见一望无际的灰色与褐色方块在山坡上连绵而下,形成一团毫无章法的水晶结构,彻底淹没了地貌。靠近细看,才发现这些水晶原来是房屋与商店,是居民在未经规划也没有申请许可的情况下以砖块与水泥搭建而成的二三层楼房,交叠耸立,以难以置信的角度突出于地表之上。在徐钦全提出改革方案之后不到十年,这座原本只有七十人的村落已经增加了超过一万名居民:十几年内,这附近的几座村庄已结合成一片居民多达二十万人的聚集区,其中绝大多数人的户口都不在这里。这里不再是一座偏远的村庄,甚至也不再是市郊的外围地区,而是重庆市颇具重要性的一部分。重庆市的人口多达一千万左右,摩天
6、高楼四处林立,人口密集和繁忙的程度与曼哈顿相仿。重庆市每年增加超过二十万人口以及四百万未登记的流动人口,很可能是全世界成长速度最快的城市。这样的成长得到六公里这类地区人口增长的助力。像六公里这样由离开乡下的人口自行建构而成的聚落,在中国被称为城中村,重庆市周围就出现了好几百座这样的村庄,尽管市政府并不承认这些聚落的存在。这些地区的街道与房屋都按照居民的不同来源而划分;居民对于和自己来自同一个地区的邻居都称为“老乡”。在中国各地,每年至少有四千万农民涌入这类城市飞地。不过,这些人当中也有一大部分也许多达半数最后还是会回到乡间村庄去,也许是因为都市生活太过辛苦,也许是因为衣食无着,也有出于个人喜好
7、的选择。能够在都市飞地留下来的人通常具有非常坚定的决心。在外人眼中,六公里是一座肮脏腐臭的贫民窟。通往山谷底部的幽静古径现在已经成了一条繁忙的街道,两旁是杂乱的房屋,沿街都是商店,有卖手机的、肉贩、冒着蒸气飘散着呛辣香味的小吃店,还有卖衣服、卖工具、卖高速纺纱机的摊贩,热闹嘈杂,蜿蜒长达两公里,深入令人晕头转向的杂乱小巷与不知通往何处的阶梯,看来就像是把幻觉艺术之父埃舍尔的画颠倒了过来一样。头顶上满是电线和有线电视的线路;废水从水泥地涌出,流过房屋四周,沿着开放的水沟灌入一条臭气熏天的河流,流淌在山谷底部的水泥桥梁下。垃圾与废弃物似乎无处不在,在每一栋房子的后面堆积成山。每一条巷道上都停放着不
8、同规格的车辆:自行车、三轮助力车以及各种排量的小汽车。所有的空间都挤满了人,所有人都繁忙不已,而且举目所及完全看不到一丝绿意。从这个观点来看,你也许会认为这里是穷人迫不得已的栖身之地,是这个庞大的国家里遭到社会摒弃的失败者最后的容身之处,是落魄失志者的收容所。不过,你一旦从主干道走入通往山谷底部的泥土小径,即可看出六公里的真正本质,在每一扇窗户的后面,在每一栋水泥房屋粗陋的门里面,都可听到生产的当啷作响。在山谷顶端,也就是徐钦全在 1995年做出重大决定的那个地点附近,你会不禁注意到由煤渣砖盖成的长方形建筑,塞在一个陡峭的角落里,不断发出吵闹的声响,并且散发着怡人的杉木香味。这里是王建一家的工
9、厂兼住所。三十九岁的王建在四年前从八十公里外的南永村搬到这里,身上带着七百元人民币,是他前两年从事木工攒下的积蓄。他租下一个小房间,捡了一些废弃的木料和铁料,然后开始以手工制作传统的中式洗浴木桶。这种木桶颇受新兴中产阶级的喜爱。他花了两天时间做出第一批木桶,然后卖了出去,每个木桶能赚五十元人民币。一年后,他赚的钱已够他买些电动工具和一间较大的工作室。他把老婆、儿子、还有儿媳妇以及仍在襁褓中的孙子一起接了过来。他们睡觉、煮饭、洗衣、用餐都在工作室后方一个没有窗户的空间里,只用一张塑胶帘布隔开。比起他们当初在村里勉强居住的小屋子,这个空间不但更拥挤,也更缺乏隐私。尽管如此,却没有人想要回乡下去:这
10、里虽然肮脏狭小,生活却比乡下好得多。“在这里,你只要找对了谋生方式,就可以让你的子孙获得成功的机会在乡下,你只能努力填饱肚子。”王先生一面用一条铁皮带子拴住木桶,一面用连珠炮般的四川方言说着,“我们那个村头和我一样离乡背井的人,我觉得差不多有五分之一都是个人在创业。而且,基本上全部人都走了只有老人还留在那里,已经成了空村子了。”王先生和他的太太仍然会把收入的三分之一寄回村里,供养他们仍然健在的父母。一年前,他在六公里买下了同一条路上的一家餐厅让他儿子经营。老王的获利空间很小,因为竞争非常激烈:重庆还有另外十二家洗浴木桶工厂,其中一家也在六公里。“我的工厂产量最高,”他说,“可是利润不一定是最高
11、的。”因此他们还得存许多年的钱,并且祈求洗浴木桶业的热潮不退,才有能力买下自己的公寓,把孙子送上大学,并且举家离开六公里。不过,等到他们梦想成真的那一天,说不定六公里也已经成了他们梦想中的城市。这座山谷看起来犹如一幅灰色的立体派画作,草草搭建而成的水泥建筑里藏着许许多多在政府记录上并不存在的微小企业。在木桶工厂的同一条街上,可以见到一个大型冷藏库,一家粉末颜料搅拌厂,一家工厂以五六部大型机器输出刺绣团,另一家生产电动马达线圈,还有一个地方酸味刺鼻,许多十七八岁的小工人正弯着腰操作塑封机,制作吹气海滩玩具。这里有着各式各样的家庭工厂,制作橱窗道具、塑钢窗户、工业用空调管,生产廉价木质家具、木质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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