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梅花-白雪梅花诗词.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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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白雪梅花|白雪梅花诗词 罗老汉死了，死在自家院墙外边儿的雪地上。 天色慢慢地光明起来，空气冷冽而又清爽，雪白的雪无穷无尽地铺展着。人们还沉醉在睡梦当中，小村是那么安静，就像做梦。 他对着灰蒙蒙的天空闭着双眼，脸上挂着一缕笑意，看上去是那么安详。右手捏着小小的单面刀片，左手自然地伸展在雪地上，两条腿随意地向前伸着，颈项上血肉模糊。在他身下，雪地仿佛要燃烧起来，一朵一朵鲜血梅花，是那样美，那样明丽。 人们帮着把老汉抬回家，不谋而合地来到了王柱家。王柱家是他们打麻将的点儿，冬天歇下来了，人们就聚集在这里。可是，没有谁想到上炕，也没有谁说话。有的人面色苍白如纸；有的人脸上的肌肉还在稍微地颤抖着；有的人

2、眼里放射出疯狂的光线；还有的人用手紧紧地捂着胸口窝，似乎不捂住，心脏立刻要飞出来似的。他们谁也不望谁一眼，约好像的。在这令人难以忍受窒息般的缄默里，他们仿佛经验了一生一世。后来，不知道谁先带头，一个个冲出屋头也不回地奔向了暖和的家。 几天后，罗老汉安葬了，人们像从很远很远的地方回来了一样。 五年前，罗老汉患上了气管炎病，一到冬天，就上不来气儿。发展到后来，成天躺在炕上，头底下枕着两个枕头，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饭也不吃，水也不喝。药吃了多数，一点儿也不见好。有时，也到乡里的医院打点滴。为此，他们欠了好几万块钱，没有人再情愿借钱给他们。这种病也真是怪，过了冬天，春暖花开的季节就减轻了，又可以下地走

3、走了。一个冬天过去，又一个冬天过去。罗老汉走路扶着墙，一步一步往前挪，人们看到他，像大白天里看到鬼似的。瞧瞧那张脸吧，菜刀一样锐利，眼睛已经跌进眼窝深处了。当人们用怜悯的目光望着他、哀痛地跟他说话时，心里是多么难受。人们当时就想，老汉没几年儿活头了。 女 人 惨淡的阳光洒在铺着月白色地板革的炕上，屋里是多么阴冷。墙面已经发灰，正对着炕的那面墙上，挂着他放大了的黑白照片，表情是多么肃穆。那是他四十岁那年照的，似乎办身份证什么的。 我盖着被子躺在炕头上，这个地方，原本是他的专利。可自从他走了，我就没有离开过。 儿子站在离我不远处的地上，目光里充溢了担忧，他已经不止一次劝告我起炕，吃点儿东西。可我就

4、像没听见，不回头也不回答，我在往日的世界里漂流。 我的头发在几天之内白了很多，像下了场雪。我以前听说书的人说过，一夜之间白了头。那时候，我他娘的根本不信。 儿子不断地絮叨，弄得我心里很烦。他怎么就像一只黑老鸦，让人不清静呢。我挥了挥手无力地说，你能不能出去，让我静静地躺会儿。他不放心地望着我，过一会儿，还是低着头走出去了。 我静听着风在屋外怒吼，时而凄惨，时而悲壮的。我以前从来没发觉过，风会发出这么持续不断的声音，这让我怎么去想呢。慢慢地，我觉得风像一个冻得实在受不住的孩子，在屋外哀痛地哭泣着。可是，没有人想到把他接回家，让他在炉火前，好好地暖和一会儿。我从炕上吃力地爬起来，打开窗户，把这个叫

5、风的孩子放进来。然后，再躺回炕上，被子紧紧地盖到颈项以下，只露出个脑袋静听风声。 两年前的一天，他也是躺在这个地方，好不简单喘过一口气，就像一条缺了水的鱼儿，嘴大张着。当时，我正在干活，他一咳嗽，我就走到他跟前儿了，把他扶起来，轻轻地替他敲背，生怕弄疼了他。我望见他眼里充溢泪水，就又把他的头放回到枕头上。 他侧躺着，面对墙壁，不想同我讲话。他一年当中有很多天都是独自面对墙壁的。我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他的心像一个海，可我从来也不敢往海底望一眼，因为他那喜怒无常的脾气，我怕一说话，就惹怒了他。后来，他低声地哭了，像一个孩子。我也没有劝告他，因为不知道说啥好。他始终抽泣了许久许久，我就在远离他的地方

6、，静静地站着，不敢动，也不敢说话，这是他第一次当着我面儿哭。此前，我不知道他还会哭，我以为只有我们女人才会哭。我眼里不由得充溢了泪水，疾病把一个刚毅的男人熬煎成啥样了。 这种事儿，我从来也没跟别人说过，甚至连儿子都没有。 还有一天，天气特殊好，给人一种春天立刻就要到来的感觉。他躺在炕上，也没盖被子，他觉得好受多了。我们刚吃完早饭，他也吃了几口，仅仅几口，就不吃了，是我和儿子硬喂他吃的。我说到了村儿里一个跟儿子同龄的孩子立刻就要结婚娶媳妇儿了。话一从我嘴里飞出来，我就懊悔了，可是说出去的话又收不回来，我就当心地望着他。 他起先是笑着望着儿子的。突然，气氛就不对头了，我能感觉出来。我们缄默着，窗玻

7、璃上的冰溶化后，一道道水流到窗台上。阳光照在炕上，是那么暖和。很长时间过去了，他低声对我和儿子说，看我把你们拖累成啥样了，还有哪个闺女情愿嫁到咱们家呢？ 我们都不说话，望着他，他眼里含着热泪。好一阵儿猛烈的咳嗽，他几乎要把肚里的东西全咳出来。我和儿子把他放倒在炕上，他的胸口还在猛烈地喘息着。他面对墙壁，不再理我们了。 出事前那一成天，我心里就不踏实。他的目光始终随着我在地下劳碌的身影移动，不管我走到哪里，就跟到那里。我只顾了干活，没时间理他。 他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我放下手里的抹布奔过去，扶起他，一下一下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他的头软软地靠在我前胸上，那口气好不简单上来了。 我站在他身边，他

8、没有把脸转向墙，而是望着我笑着问，咱们结婚多少年了？ 他问这个干吗？我怎么知道多少年了。我细细地盘算了一下说，二十四年多了。 他望着我，纹丝不动地望着我，眼里有一种特殊的东西流露出来，一种我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我心里微微地一颤。他说，你能不能握一下我的手。 都老夫老妻了，还像孩子似的，让儿子看到了成什么话？我不由自主地往四处扫了一眼，似乎儿子躲在看不见的地方。我瞪了他一眼，还是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上没有肉，全是骨头，就像一把柴。我心里拂过了一阵阵的悲伤。 他说，你的手可真粗，快赶上男人的手了。 我没说话，农村女人哪个不这样。可真是的，有啥大惊小怪的。 我突然想起猪还没喂呢，就想把手抽出来。他却

9、说，别理它，让它饿一顿吧。 我们静听着风在屋檐上怒吼，仿佛要把屋顶掀起来，不知道它心里有啥不平的。而屋里显得那么阴冷，那么凄凉。 他太可笑了，什么时候像现在这样握过我的手呢。可此刻，他却表现得那么固执，像过了今日没明天似的。他的声音突然放低了，咱们多长时间没那个了，惋惜我现在有心也没力了。 你都病成啥样了，还提这个干什么？真是的。我又瞪了他一眼，不过是很暖和的一瞪。我不知道他今日是不是吃错药了，唠起来没完没了的。以前，他从来也不情愿多看我们一眼，就像我们不存在似的。 他又咳嗽起来，他那个瘦得像柴棒一样的身体里，怎么会发出如此震天动地的声音呢。他把一只手放到胸口窝上，另外那只手又紧紧地握着我的手

10、了。我把手轻轻地抽出来，他似乎不大情愿。我倒了一点冰凉快口的糖水给他喝，他把水弄到了下巴上、前胸上。他拍了拍胸口窝说，好受多了。等我把缸子放回原地，他又起先说话了。他不应当是个喜爱 嗦的男人，可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我的意思是他应当省点儿力气，说话也是费劲的。 他说，嗨，我这个病早晚有一天不行的，到时候你可得找个好人，找个真心实意对你好的男人，我没看法。真的，我一点儿也没看法。 胡说。我瞪了他一眼。他可真是怪异极了。 他还非要让我把那面镜子拿过来，以前，他从来也不情愿照镜子的。我就给他拿了镜子，既然他一再坚持要。他的胡子并不长，昨天刚刮过。不过，脸色却蜡黄蜡黄，脸型像黄瓜一样长。 现在想起来，

11、我是多么懊悔，他日复一日的病痛让我那颗心过早地麻木了。我原来应当发觉一些蛛丝马迹的，却没有多想。有时候，我还暗暗地想过，你把这个家拖累成啥样了。我潜意识里曾经盼望着他早一天解脱。尽管从来不敢往深处去想，可的确有过火花一闪的时候。 在这凄凉的小屋里，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了。那个拖累了我们好几年的男人走了，丢下我们走了。突然，我嘴里发出了猫头鹰一样凄惨的叫声，双手疯狂地舞动，又深深地插进头发里。我眼里起先源源不断地流下泪水。 儿 子 我不放心母亲，早早地回到家里，发觉母亲还在炕上躺着，脸冲着墙壁纹丝不动，像麻木了一般。屋里那么冷，简直跟外边儿一样。风回旋着，母亲的头发乱草似的，瑟瑟颤抖。我一下就发觉

12、了头顶上的窗户开着。于是，我冲了过去，把窗子关上了。母亲也真是的，大冬天的，开什么窗子，不冻坏才怪呢。 我到柴火垛上找到引火柴和几根木头棒子，把它们一起抱回到外屋，放进灶膛里，起先生火，打算先烧一锅水，把屋里弄温煦点儿。当火光升起来时，我的脸就红了，身上一点儿也不冷了。走在路上时，我还在想着，给母亲弄点儿什么可口的饭食呢？她已经好几天不正经吃饭了。想了半天也没想好，只好到时候再说。 我和母亲坐在一起吃饭，饼是母亲烙的，我始终坐在锅台下帮她烧火，我们还炒了土豆丝儿。母亲的脸色是那么憔悴，望着我时，目光是悲伤的，具有打动人心的力气。我笑着对母亲说，妈，你把窗子打开干啥呀，外头可冷了。母亲说，你没听

13、见风哭吗，他冷得受不了，我把他放进屋里温煦一会儿。我没吱声，觉得可笑，风又不是人，它怎么会知道冷呢。 爸爸走后，我们之间从来也没谈论过他，就似乎把他忘了。事实上，他每时每刻都跟我们在一起，充溢了整个空间。 晚上，我躺在炕上，长时间睡不着觉。在炕的另一头，母亲也没有睡着。可是，我不想同母亲说话，我们都缄默在各自的缄默里。 夜色是那样黑，像涂了一团浓墨。我们就躺在这口倒扣着的大锅里，孤独地喘息着。屋里给人的感觉是那么阴冷，仿佛有风从头皮上刮过去。我静听着风在屋外凄凉的叫声，就像金属撕裂了一样尖锐。突然之间，我剧烈地意识到父亲不行能再回来了。我的眼里起先静默地流淌泪水。 啊，父亲就躺在离我不远处，头

14、底下枕着两只枕头。他是那么瘦，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挂满了树枝一样的深深皱纹。眼神是浑浊的，就像含有泥沙。他怎么会得这种病呢？我坐在离他很远的地方，用厌恶的眼光望着他。那时候，我觉得他再也不中用了，一头累垮了的老牛。我背过脸，不情愿再望着他。他的苦痛在我心里没有激起太多的怜悯和怜悯。 因为有这样的父亲，我高三没有读完，就早早地回家干起了农活；因为有这样的父亲，我到现在连个对象也找不到；因为有这样的父亲，我连出去打工的机会都没有。想一想这个破家吧，多么阴郁多么凄凉。总有一天，我会离开它而出走的。谁能忍受一个老人每天躺在炕上冲你发脾气呢。 和我差不多大的小伙子们，有的娶了媳妇儿抱了孩子，有的找到了对

15、象，谁会像我这样呢？他们一个个远离了我，为什么呢，就因为家里太忙，走不开呀。记得有一次，他们还问过我，我告知他们，找媳妇儿多麻烦呀，哪有自个过省心呢。他们就笑了，刘伟还神奇地告知我说，你不知道把你那玩意儿插到女人那里是多么舒适。他们后来就不好意思再问我了，因为我们家里的状况是明摆着的，姑娘们又不傻。 那天早上，我们吃完饭后，我正打算下地到别人家玩儿。整个冬闲季节，我都是这么度过的，在同别人的喧闹当中，短暂忘却家里的阴郁和凄凉。可是，父亲突然说话了。当时，他就躺在离我们不远处的炕头上，身上还是那床厚厚的被子，一朵一朵金色的花已经黯淡很多。父亲说，你今日还出去玩儿吗？ 我就抬起头望了父亲一眼，我觉

16、得新奇，他从来也没说过类似的话。再说了，以往我出去，父亲连瞅都不想瞅一眼。父亲正用心致志地望着我，眼里仿佛汪了一汪水。 我无声地点了点头，不出去，在家里也没啥干的呀。 父亲说，你还是别出去了，好好在家呆一天吧。 父亲咳嗽起来了，腰弯得像只虾米。我挪过去，帮他轻轻地敲背，父亲眼里的泪水弄得我手上湿乎乎的。父亲喘过一口气，脸面对着墙壁，挥了挥手说，你出去吧。 我怪不自由地走了出去。父亲太可怜了，可是，我在家里又能帮上什么忙呢？这一天，我玩得很不尽兴，经常发愣，眼前出现父亲的脸。别人就不耐烦了，不断地催我，快出牌呀，你的魂儿是不是让哪个女人勾走了，真他妈的。 吃午饭时，我不兴奋地回到家。母亲还没有把

17、饭做好，正在外屋地下劳碌，我就到大屋和父亲待着去了。 父亲含笑望着我说，打牌去了？ 我点了点头，看到父亲脸色还同以往一样。不同的是父亲同我说话了，就像躺了这么长时间后，他突然发觉还有我这么个儿子。父亲说，你大了，往后也该多操劳操劳家里的事儿了。 我听话地点了点头，心里说，家里有啥操劳的，到了干农活季节，人家干啥咱就干啥呗。 父亲还是笑着望着我，就像太长时间没笑，突然之间一兴奋就收不住似的。父亲说，你能跟爸爸说说相中哪个女孩子了吗？我低着头红着脸说，还没想呢。我不想让他太难过了，就算我相中了人家，人家能相中我吗？父亲说，瞅瞅你吧，还有啥不好意思的，有就说嘛。我急了，抬起头说，真没有。 我们都不说

18、话了，母亲正在外屋拉动风箱，火苗舔着锅底儿，发出了轰隆隆的响声。我们似乎离得那么远，两个最亲的亲人，相对无言。 窗玻璃上结了一层冰花，晶莹剔透，是那么好看。那一刻，我走进了暖和的春天，小河流水，绿草如茵，一朵一朵明媚的野花点缀其间，就像一粒一粒星星。高远的蓝天上，阳光织成了一缕一缕暖和的丝，云朵就像白雪般细腻。我回过头，发觉父亲正痴痴地望着我，眼睛连动都不会动了，我就有些不好意思。 吃饭的时候，父亲没有起来，父亲说不吃肚子都鼓得不像样子，再吃就得撑坏了。他始终望着我们，表情是那么安详，那么纯净。也真是怪，他一声都没有咳嗽，直到我们吃完饭，才又上不来气儿。 我又早早地出去了，在这个家里，我觉得憋

19、得慌。再说了，跟两个老人在一起有啥可说的。 爸爸，假如有在天之灵的话，你肯定得宽恕我。就算我一辈子打光棍儿，又怎么样呢。我现在一点儿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们了。爸爸，家里是多么空荡啊，再也看不见你躺在炕头上的身影了，而这一切对我来说又是多么熟识啊。 这个世界上，假如说谁最自私，那就是我了。 老 汉 我确定走了。 走到一个特别遥远的地方，一个你们再也看不见我的地方。 我躺在炕头上，就像长期以来那样。我望着家里的一切。地下，沿着墙摆了一圈儿红木柜，有多少年了？也许有十年了吧，是我们翻盖新居的时候，请木匠做的。现在的年轻人们，还有谁家要这种古董呢？木柜顶上放着瓶瓶罐罐，还有我的刮脸刀具、镜子什么的，我

20、多想跟她说一声儿，你去把镜子拿过来吧，让我好好照照脸，唯恐以后再也用不到它了。可是，我却不好意思，怕她笑话，怕她说，都老天巴地了，还照什么呀照？事实上，我明白她的意思，她是不想让我看到自个儿的脸，怕我受不了。我已经变成这样了，还有啥受不了的。 柜顶灰色的墙上，有一面大镜子，两侧是去年买的年画：一张是一闻名女歌星撅着屁股，扭着腰，脸冲着观众媚笑，我不知道她是谁，可儿子知道；另外一张是老寿星，左手端着蟠桃，右手握着曲里拐弯儿的拐杖，脸上笑眯眯的。左面墙上，有一个镜框子，里头嵌满了照片，有我儿子小时候照的，有父亲、母亲、姐姐和我在一起的全家照，也有儿子和我、他母亲在一起的全家照。我的父母亲早已化作泥

21、土，愿他们的灵魂恒久安眠吧，愿他们在另外一个世界做个有钱人吧。 一切一切，看起来同以往一样，可我总觉得不一样，透出了那么一种亲切的味道，那么一种让人留恋的味道。为什么我总也看不够呢？ 想着这一天我已经想了很久，可是为啥一次一次失去志气呢？莫非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儿吗？我是个懦夫，没有人知道，我就是懦夫。 五年里，我就这样躺在炕头上。在疾病面前，人是多么渺小啊，村儿里多少人患病后，正经八百地躺到医院里去呢？钱是什么东西，有钱可以延长人的生命，可以让人们生活得更好些，可以让儿子早早地有个家。我是再也干不了什么啦，我累了，想躺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静静地恒久地躺下去。 作为一家之长，我还能干什么呢，我

22、还能有什么用呢，就算一只鸡，还能下蛋呢。而我呢，把你们拖累得太久太久了，我不但没让你们过上华蜜生活，反而把你们拉下深深的水底。假如我还像现在这样赖下去，那就太不是人啦。 做出这个确定，不须要付出多大努力，只要一个刀片就够了。 她还在地下劳碌，这个女人，这个跟随了我多半辈子的女人，没有享过一天福，几年前，我已经不能同她那个了。可是，从她嘴里连句埋怨的话都没听到过。这是一个多么好的女人，像老黄牛一样，静默无闻而又忙劳碌碌。假如有来生，我肯定会好好照看你。年轻时候，因为不懂得爱，我甚至动手打过你几回，我真想说，太懊悔了，我要去一个地方，买一瓶懊悔药喝下去。可现在说啥都晚了。 当我拿着镜子照着脸的时候

23、，她就站在旁边儿，连大气儿也不敢喘息一声。我已经预料到了，不行能是别的模样，只能是现在的模样。说句心里话吧，我还是吃了一惊。不过，我对自己挺满足的，脸上干干净净的，昨天刚刮过胡子，用不着担忧什么了。 我们的儿子，持续我们生命的后代。当我们吃晚饭的时候，我用目光一遍一遍摩挲着他的脸，他同我年轻时候一样倔强，胃口恒久是那么好，就算给他块儿废铁也能咬碎。此时此刻，我多想让他静静地躺在我怀里，然后伸出颤抖的手，一下一下地摸着他的脸，他的头发。可是，我不能够。对我来说，一切都晚了，太晚了。儿子，以后你就可以找个老婆了，好好过你的日子吧。 吃完晚饭后，他又走了，他多么像夜游神。 灯光静静地照着我和她的脸，我累了，什么也不想看了，就想好好地闭一会儿眼，到时候，好有精力走出去。我望见雪白的雪地上，我的鲜血像梅花一样怒放。我只想告知你们，我是多么地爱你们，恒久地爱着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