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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祭十二郎文是 唐代文学家韩愈一篇 对其侄十二郎所写的 祭文。写于贞元十九 年,文章的十二郎是指 韩愈的侄子韩老成, “八仙”中著名的韩湘 子即是老成之长子。韩 愈幼年丧父,靠兄嫂抚 养成人。韩愈与其侄十 二郎自幼相守,历经患 难,感情特别深厚。但 成年以后,韩愈四处飘 泊,与十二郎很少见 面。正当韩愈官运好 转,有可能与十二郎相 聚的时候,突然传来十 二郎去世的噩耗。韩愈 尤为悲痛,写下这篇祭 文。文章既没有铺排, 也没有张扬,作者善于 融抒情于叙事之中,在 对身世、家常、生活遭 际朴实的叙述中,表现 出对兄嫂及侄儿深切 的怀念和痛惜,一往情 深,感人肺腑。祭十二郎文韩愈年、月、日,季父愈闻汝
2、丧之七日,乃能衔哀致诚,使建中远具时羞之 奠,告汝十二郎之灵:呜呼!吾少孤,及长,不省所怙,惟兄嫂是依。中年,兄殁南方,吾与 汝俱幼,从嫂归葬河阳。既又与汝就食江南。零丁孤苦,未尝一日相离也。 吾上有三兄,皆不幸早世。承先人后者,在孙惟汝,在子惟吾。两世一身, 形单影只。嫂尝抚汝指吾而言曰:“韩氏两世,惟此而已! ”汝时尤小,当 不复记忆。吾时虽能记忆,亦未知其言之悲也。吾年十九,始来京城。其后四年,而归视汝。又四年,吾往河阳省坟墓, 遇汝从嫂丧来葬。又二年,吾佐董丞相于汴州,汝来省吾。止一岁,请归取 其孥。明年,丞相薨。吾去汴州,汝不果来。是年,吾佐戎徐州,使取汝者 始行,吾又罢去,汝又不果
3、来。吾念汝从于东,东亦客也,不可以久。图久 远者,莫如西归,将成家而致汝。呜呼!孰谓汝遽去吾而殁乎!吾与汝俱少 年,以为虽暂相别,终当久相与处,故舍汝而旅食京师,以求斗斛之禄。诚 知其如此,虽万乘之公相,吾不以一日辍汝而就也。去年,孟东野往。吾书与汝日:“吾年未四十,而视茫茫,而发苍苍,而 齿牙动摇。念诸父与诸兄,皆康强而早逝。如吾之衰者,其能久存乎?吾不可 去,汝不肯来,恐旦暮死,而汝抱无涯之戚也! ”孰谓少者殁而长者存,强者 天而病者全乎!呜呼!其信然邪?其梦邪?其传之非其真邪?信也,吾兄之盛德而天其嗣 乎?汝之纯明而不克蒙其泽乎?少者、强者而天殁,长者、衰者而存全乎?未 可以为信也。梦也
4、,传之非其真也,东野之书,耿兰之报,何为而在吾侧也? 呜呼!其信然矣!吾兄之盛德而夭其嗣矣!汝之纯明宜业其家者,不克蒙其泽 矣!所谓天者诚难测,而神者诚难明矣!所谓理者不可推,而寿者不可知矣!虽然,吾自今年来,苍苍者或化而为白矣,动摇者或脱而落矣。毛血日益 衰,志气日益微,几何不从汝而死也。死而有知,其几何离;其无知,悲不几 时,而不悲者无穷期矣。汝之子始十岁,吾之子始五岁。少而强者不可保,如此孩提者,又可冀其 成立邪!呜呼哀哉!呜呼哀哉!汝去年书云:“比得软脚病,往往而剧。”吾日:“是疾也,江南之人, 常常有之。”未始以为忧也。呜呼!其竟以此而殒其生乎?抑别有疾而至斯乎? 汝之书,六月十七日
5、也。东野云,汝殁以六月二日;耿兰之报无月日。盖东野 之使者,不知问家人以月日;如耿兰之报,不知当言月日。东野与吾书,乃问 使者,使者妄称以应之耳。其然乎?其不然乎?今吾使建中祭汝,吊汝之孤与汝之乳母。彼有食,可守以待终丧,则待终 丧而取以来;如不能守以终丧,则遂取以来。其余奴婢,并令守汝丧。吾力能 改葬,终葬汝于先人之兆,然后惟其所愿。呜呼!汝病吾不知时,汝殁吾不知日,生不能相养于共居,殁不能抚汝以 尽哀,敛不凭其棺,叟不临其穴。吾行负神明,而使汝天;不孝不慈,而不能 与汝相养以生,相守以死。一在天之涯,一在地之角,生而影不与吾形相依, 死而魂不与吾梦相接。吾实为之,其又何尤!彼苍者天,曷其有
6、极!自今已往, 吾其无意于人世矣!当求数顷之田于伊颍之上,以待馀年,教吾子与汝子,幸 其成;长吾女与汝女,待其嫁,如此而已。呜呼!言有穷而情不可终,汝其知也邪!其不知也邪!呜呼哀哉!尚飨!【译文】某年、某月、某日,叔父韩愈在听说你去世后的第七天,才得以含着哀痛 向你表达诚意,并派建中在远方备办了应时的鲜美食品作为祭品,告慰你十二 郎的灵位:唉,我自幼丧父,等到大了,不知道父亲是什么模样,只有依靠兄嫂抚养。 哥哥正当中年时就因与犯罪的宰相关系密切而受牵连被贬为韶州刺史,次年死 于贬所。我和你都还小,跟随嫂嫂把灵柩送回河阳老家安葬。随后又和你到 江南谋生,孤苦伶丁,也未曾一天分开过。我上面本来有三
7、个哥哥,都不幸早 死。继承先父的后代,在孙子辈里只有你,在儿子辈里只有我。韩家子孙两代 各剩一人,孤孤单单。嫂子曾经抚摸着你的头对我说:“韩氏两代,就只有你们 两个了! 那时你比我更小,当然记不得了;我当时虽然能够记事,但也还不能 体会她话中的悲凉啊!我十九岁时,初次来到京城参加考试。四年以后,才回去看你。又过了四 年,我去河阳凭吊祖先的坟墓,碰上你护送嫂嫂的灵柩来安葬。又过了两年, 我在汴州辅佐董丞相,你来探望我,留下住了一年,你请求回去接妻子儿女。 第二年,董丞相去世,我离开汴州,你没能来成。这一年,我在徐州辅佐军务, 派去接你的人刚动身,我就被免职,你又没来成。我想,你跟我在东边的汴州、
8、 徐州,也是客居,不可能久住;从长远考虑,还不如我回到家乡,等在那里安 下家再接你来。唉!谁能料到你竟突然离我而死呢?当初,我和你都年轻,总 以为虽然暂时分别,终究会长久在一起的。因此我离开你而旅居长安,以寻求 微薄的俸禄。假如真的知道会这样,即使让我做高官厚禄的公卿宰相,我也不 愿因此离开你一天而去赴任啊!去年,孟东野到你那里去时,我写给你的信中说:“我年纪还不到四十岁, 但视力模糊,头发花白,牙齿松动。想起各位父兄,都在健康强壮的盛年早早 去世,像我这样衰弱的人,难道还能长活在世上吗?我不能离开职守,你又不 肯来,恐怕我早晚一死,你就会有无穷无尽的忧伤。”谁能料到年轻的却先死 了,而年老的
9、反而还活着,强壮的早早死去,而衰弱的反而还活在人间呢?唉!是真的这样呢?还是在做梦呢?还是这传来的消息不可靠呢?如果是 真的,那么,我哥哥有那么美好的品德反而早早地绝后了呢?你那么纯正聪明 反而不能承受他的恩泽呢?难道年轻强壮的反而要早早死去,年老衰弱的却应 活在世上吗?实在不敢把它当作真的啊!如果是梦,传来的噩耗不是真的,可 是东野的来信,耿兰的报丧,却又为什么在我身边呢?啊!大概是真的了!我 哥哥有美好的品德竟然早早地失去后代,你纯正聪明,本来是应该继承家业的, 现在却不能承受你父亲的恩泽了。这正是所谓苍天确实难以揣测,而神意实在 难以知道了!也就是所谓天理不可推求,而寿命的长短无法预知啊
10、!虽然这样,我从今年以来,花白的头发,全要变白了,松动的牙齿,也像 要脱落了,身体越来越衰弱,精神也越来越差了,过不了多久就要随你死去了。 如果死后有知,那么我们又能分离多久呢?如果我死后无知,那么我也不能悲 痛多少时间了,而死后不悲痛的时间却是无穷无尽的。你的儿子才十岁,我的儿子才五岁,年轻强壮的尚不能保全,像这么大的 孩子,又怎么能希望他们成人立业呢?啊,悲痛啊,真是悲痛!你去年来信说:“近来得了软脚病,时常发作疼得厉害。”我说:“这种病, 江南人常常得。”没有当作值得忧虑的事。唉,谁知道竟然会因此而丧了命呢? 还是由于别的病而导致这样的不幸呢?你的信是六月十七日写的。东野说你是六月二日死
11、的,耿兰报丧时没有说 日期。大概是东野的使者不知道向你的家人问明日期,而耿兰报丧竟不知道应 该告诉日期?还是东野给我写信时,才去问使者,使者胡乱说个日期应付呢? 是这样呢?还是不是这样呢?现在我派建中来祭奠你,安慰你的孩子和你的乳母。他们有粮食能够守丧 到丧期终了,就等到丧期结束后再把他们接来;如果不能守到丧期终了,我就 马上接来。剩下的奴婢,叫他们一起守丧。如果我有能力迁葬,最后一定把你 安葬在祖坟旁,这样以后,才算了却我的心愿。唉,你患病我不知道时间,你去世我不知道日子,活着的时候不能住在一 起互相照顾,死的时候没有抚尸痛哭,入殓时没在棺前守灵,下棺入葬时又没 有亲临你的墓穴。我的行为辜负了神明,才使你这么早死去,我对上不孝,对 下不慈,既不能与你相互照顾着生活,又不能和你一块死去。一个在天涯,一 个在地角。你活着的时候不能和我形影相依,死后魂灵也不在我的梦中显现, 这都是我造成的灾难,又能抱怨谁呢?天哪,我的悲痛哪里有尽头呢?从今以 后,我已经没有心思奔忙在世上了!还是回到老家去置办几顷地,度过我的余 年。教养我的儿子和你的儿子,希望他们成才;抚养我的女儿和你的女儿,等 到她们出嫁,我的心愿如此而已。唉!话有说完的时候,而哀痛之情却不能终止,你知道呢?还是不知道呢?悲哀啊!希望享用祭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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