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汪曾祺经典散文十篇(八篇).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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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十间计,则新校舍可住一千二百人。联高校生三千人,工学院住在拓东路迤西会馆;女生住“南院”,新校舍住的是文、理、法三院的男生。估计起来,可以住得下。学生并不老醇厚实地让双层床靠墙直放,向右看齐,不少人给它重新组合,把三张床拼成一个u字,外面挂上旧床单或钉上纸板,就成了一个独立天地,屋中之屋。结邻而居的,多是谈得来的同学。也有的不是自己选择的,是学校派定的。我在二十五号宿舍住的时候,睡靠门的上铺,和下铺的一位同学几乎没有见过面。他是历史系的,姓刘,河南人。他是个农家子弟,到昆明来考高校是由河南自己挑了一担行李走来的。到昆明来考联大的,多数是坐公共汽车来的,乘滇越铁路火车来的,但也有利用很惊奇的交通
3、工具来的。物理系有个姓应的学生,是自己买了一头毛驴,从西康骑到昆明来的。我和历史系同学怎么会没有见过面呢?他是个很用功的醇厚学生,每天黎明即起,到树林里去读书。我是个夜猫子,天亮才回床睡觉。一般说,学生搬床位,调换宿舍,学校是不管的,从来也没有办事职员来查看过。有人占了一个床位,却终年不来住。也有根本不是联大的,却在宿舍里住了几年。有一个青年小说家曹卣,他很年轻时就在文学这样的大杂志上发表过小说,他是同济高校的,却住在二十五号宿舍。也不到同济上课,成天在二十五号写小说。 桌椅是没有的。许多人去买了一些肥皂箱。昆明肥皂箱许多,也很便宜。一般三个肥皂箱就够用了。上面一个,面上糊一层报纸,是书桌。下
4、面两层放书,放衣物,这就书橱、衣柜都有了。椅子?床就是。不少将来学士在这样的肥皂箱桌面上写出了洋洋洒洒的论文。 宿舍区南边,校门围墙西侧以里,是一个小操场。操场上有一副单杠和一副双杠。体育主任马约翰带着大一学生在操场上上体育课。马先生一年四季只穿一件衬衫,一件西服上衣,下身是一条猎裤,从不穿毛衣、外套。面色红润,连光秃秃的头顶也红润,脑后一圈洁白的鬈发。他上体育课不说中文,他的英语带北欧腔调。学生列队,他要求学生必需站直:“boys!you must keep your body straight!”我年轻时就有点驼背,始终没有straight起来。 操场上有一个篮球场,很简陋。遇有竞赛,都要
5、临时画线,现结篮网,但是许多当时的篮球名将如唐宝华、牟作云都在这里展过身手。 大路以东,有一条较小的路。这条路经过一个池塘,池塘中间有一座大坟,成为一个岛。岛上开了许多野蔷薇,花盛时,香扑鼻。这个小岛是当时规划新校舍时特意留下的。于是成了一个景点。 往北,是大图书馆。这是新校舍惟一的瓦顶建筑。每天一早,就有一堆学生在外面等着。一开门,就争先进去,抢座位(座位不许多),抢指定参考书(参考书不够用)。晚上十点半钟。图书馆的电灯还亮着,还有许多学生在里面看书。这都是很用功的学生。大图书馆我只进去过几次。这样正襟危坐,集体苦读,我实在受不了。 图书馆门前有一片空地。联大没有大会堂,有什么全校性的集会便
6、在这里实行。在图书馆关着的大门上用摁钉摁两面党国旗,也算是会场。我入学不久,张清常先生在这里教唱过联大校歌(校歌是张先生谱的曲),学唱校歌的同学都很激烈。每月一号,实行一次“国民月会”,全称应是“国民精神总动员月会”,可是从来没有人用全称,实在太麻烦了。国民月会有时请名人来演讲,一般都是梅贻琦校长讲讲话。梅先生很肃穆,面无笑容,但说话很幽默。有一阵昆明闹霍乱,梅先生劝大家不要在外面乱吃东西,说:“有一位同学说,我吃了那么多次,也没有得过一次霍乱。这种事情是不能有其次次的。”开国民月会时,没有人醇厚站着,都是东张西望,心不在焉。有一次,我发觉青天白日满地红的国旗的太阳竟是十三只角(按规定应是十二
7、只)! “一二一惨案”(枪杀三位同学、一位老师)发生后,大图书馆曾布置成死难烈士的灵堂,四壁都是挽联,灵前摆满了花圈,大香大烛,气氛非常肃穆悲壮。那两天昆明各界前来吊唁的人络绎于途。 大图书馆后面是大食堂。学生吃的饭是通红的糙米,装在几个大木桶里,盛饭的瓢也是木头的,因此饭有木头的气味。饭里什么都有:砂粒、耗子屎被称为“八宝饭”。八个人一桌,四个菜,装在酱色的粗陶碗里。菜多盐而少油。常吃的菜是煮芸豆,还有一种叫做蘑芋豆腐的灰色的凉粉似的东西。 大图书馆的东面,是教室。土墙,铁皮顶。铁皮上涂了一层绿漆。有时下大雨,雨点敲得铁皮丁丁当当地响。教室里放着一些白木椅子。椅子是特制的。右手有一块羽毛球拍
8、大小的木板,可以在上面记笔记。椅子是不固定的,可以随意搬动,从这间教室搬到那间。吴宓先生上“红楼梦探讨”课,见下面有女生没有坐下,就马上走到别的教室去搬椅子。一些颇有骑士风度的男同学于是追随吴先生之后,也去搬。到女同学都落座,吴先生才起先上课。 我是个吊儿郎当的学生,不爱上课。有的教授授课是很严格的。教西洋通史(这是文学院必修课)的是皮名举。他要求学生记笔记,还要交历史地图。我有一次画了一张马其顿王国的地图,皮先生在我的地图上批了两行字:“阁下所绘地图美术价值甚高,科学价值全无。”第一学期期终考试,我得了三十七分。其次学期我至少得考八十三分,这样两学期平均,才能及格,这怎么办?到考试时我拉了两
9、个历史系的同学,一个坐在我的左边,一个坐在我的右边。坐在右边的同学姓钮,左边的那个忘了。我就抄左边的同学一道答题,又抄右边的同学一道。公布分数时,我得了八十五分,及格还有富余! 朱自清先生教课也很仔细。他教我们宋诗。他上课时带一沓卡片,一张一张地讲。要交读书笔记,还要月考、期考。我老是缺课,因此朱先生对我印象不佳。 多数教授讲课很随意。刘文典先生教昭明文选,一个学期才讲了半篇木玄虚的海赋。 闻一多先生上课时,学生是可以抽烟的。我上过他的“楚辞”。上第一课时,他打开高一尺又半的很大的毛边纸笔记本,抽上一口烟,用顿挫显明的语调说:“痛饮酒,熟读离骚乃可以为名士。”他讲唐诗,把晚唐诗和后期印象派的画
10、联系起来讲。这样讲唐诗,别的高校里也许没有。闻一多先生的课都不考试,学期终了交一篇读书报告即可。 唐兰先生教词选,基本上不讲。打起无锡腔调,把词“吟”一遍:“双鬓隔香红啊玉钗头上风好!真好!”这首词就算讲过了。 西南联大的课程可以随意旁听。我听过冯文潜先生的美学。他有一次讲一首词: 汴水流, 泗水流, 流到瓜洲古渡头, 吴山点点愁。 冯先生说他教他的孙女念这首词,他的孙女把“吴山点点愁”念成“吴山点点头”,他举的这个例子我始终记得。 吴宓先生讲“中西诗之比较”,我很有爱好地去听。不料他讲的第一首诗却是: 一去二三里, 烟村四五家, 楼台六七座, 八九十枝花。 我不好好上课,书倒真也读了一些。中
11、文系办公室有一个小图书馆,通称系图书馆。我和另外一两个同学每天晚上到系图书馆看书。系办公室的钥匙就由我们拿着,随时可以进去。系图书馆是开架的,要看什么书自己拿,不须要填卡片这些麻烦手续。有的同学看书是有目的有系统的。一个姓范的同学每天摘抄太平御览。我则是从心所欲,随意瞎看。我这种一塌糊涂看书的习惯始终保持到现在。我觉得这个习惯挺好。夜里,系图书馆很宁静,只有哲学心理系有几只狗怪声嗥叫一个教生理学的教授做试验,把狗的不同部位的神经结扎起来,狗于是怪叫。有一天夜里我听到墙外一派鼓乐声,虽然悠远,但很清楚。半夜里怎么会有鼓乐声?只能这样说明:这是鬼奏乐。我的确听到的,不是错觉。我差不多每夜看书,到鸡
12、叫才回宿舍睡觉。因此我和历史系那位姓刘的河南同学几乎没有见过面。 新校舍大门东边的围墙是“民主墙”。墙上贴满了各色各样的壁报,左、中、右都有。有时也有激烈的论战。有一次三青团办的壁报有一篇宣扬观点的文章,另一张“群社”编的壁报上很快就贴出一篇反对的文章,指责三青团壁报上的文章是“咬着尾巴兜圈子”。这指责很尖刻,也很形象。“咬着尾巴兜圈子”是狗。事隔近五十年,我对这一警句还记得非常清晰。当时有一个“冬青社”(联高校生社团甚多),颇有影响。冬青社办了两块壁报,一块是冬青诗刊,一块就叫冬青,是刊载杂文和漫画的。冯友兰先生、查良钊先生、马约翰先生,都曾经被画进漫画。冯先生、查先生、马先生看了,也并不生
13、气。 除了壁报,还有各色各样的启事。有的是出让衣物的。大都是八成新的西服、皮鞋。出让的衣物就放在大门旁边的校警室里,可以看货付钱。也有找寻失物的启事,大都写着:“鄙人不慎,遗失了什么东西,如有捡到者,请开示姓名住处,失主即当往取,并备薄酬。”所谓“薄酬”,通常是五香花生米一包。有一次有一位同学贴出启事:“找寻眼睛。”另一位同学在他的启事标题下用红笔画了一个大问号。他找寻的不是“眼睛”,是“眼镜”。 新校舍大门外是一条碎石块铺的马路。马路两边种着高高的柚加利树(即桉树,云南到处皆有)。 马路北侧,挨新校的围墙,每天早晨有一溜卖早点的摊子。最受欢迎的是一个广东老太太卖的煎鸡蛋饼。一个瓷盆里放着鸡蛋
14、加少量的水和成的稀面,舀一大勺,摊在平铛上,煎熟,加一把葱花。广东老太太很舍得放猪油。鸡蛋饼煎得两面焦黄,猪油吱吱作响,喷香。一个鸡蛋饼直径一尺,卷而食之,很解馋。 晚上,常有一个贵州人来卖馄饨面。有时馄饨皮包完了,他就把馄饨馅拨在汤里下面。问他:“你这叫什么面?”贵州老乡毫不迟疑地说:“桃花面!” 马路对面常有一个卖水果的。卖桃子,“面核桃”和“离核桃”,卖泡梨棠梨泡在盐水里,梨肉转为极嫩、极脆。 晚上有时有云南兵骑马由东面驰向西面,马蹄铁敲在碎石块的尖棱上,迸出一朵朵火花。 有一位曾在联大任教的作家教授在美国讲学。美国人问他:西南联大八年,设备条件那样差,教授、学生生活那样苦,为什么能出那
15、样多的人才?有一个特地探讨联大校史的美国教授以为联大八年,出的人才比北大、清华、南开三十年出的人才都多。为什么?这位作家回答了两个字:自由。 汪曾祺经典散文十篇篇二 闻一多先生性格剧烈坚毅。日寇南侵,清华、北大、南开合成临时高校,在长沙少驻,后改为西南联合高校,将往云南。一部分师生组成步行团,闻一多先生参与步行,万里长征,他把胡子留了起来,声言:抗战不胜,誓不剃须。他的胡子只有下巴上有,是所谓“山羊胡子”,而上髭浓黑,近似一字。他的嘴唇稍薄微扁,目光灼灼。有一张闻一多先生的木刻像,回头侧身,口衔烟斗,用炙热而又严冷的目光谛视着现实,很能表达闻一多先生的内心世界。 联大到云南后,先在蒙自呆了一年
16、。闻一多先生还在用心治学,把自己成天关在图书馆里。图书馆在楼上。那时不少教授爱起斋名,如朱自清先生的斋名叫“贤于博弈斋”,魏建功先生的书斋叫“学无不暇”,有一位教授戏赠闻一多先生一个斋主的名称:“何妨一下楼主子”。因为闻一多先生总不下楼。 西南联大校舍支配停当,学校即迁至昆明。 我在读西南联大时,闻一多先生先后开过三门课:楚辞、唐诗、古代神话。 楚辞班人不多。闻一多先生点燃烟斗,我们能抽烟的也点着了烟(闻一多先生的课可以抽烟的),闻一多先生打开笔记,开讲:“痛饮酒,熟读离骚,乃可以为名士。”闻一多先生的笔记本很大,长一尺有半,宽近一尺,是写在特制的毛边纸稿纸上的。字是正楷,字体略长,一笔不苟。
17、他写字有一特点,是爱用秃笔。别人用过的废笔,他都收集起来,秃笔写篆楷蝇头小字,真是一个功夫。我跟闻一多先生读一年楚辞,真读懂的只有两句“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或许还可加上几句:“成礼兮会鼓,传葩兮代舞,春兰兮秋菊,长毋绝兮终古。” 闻一多先生教古代神话,特别“叫座”。不单是中文系的、文学院的学生来听讲,连理学院、工学院的同学也来听。工学院在拓东路,文学院在大西门,听一堂课得穿过整整一座昆明城。闻一多先生讲课“图文并茂”。他用整张的毛边纸墨画出伏羲、女娲的各种画像,用按钉钉在黑板上,口讲指画,绘声绘色,条理严密,文采斐然,凹凸抑扬,引人入胜。闻一多先生是一个好演员。伏羲女娲,原来是相当枯
18、燥的课题,但听闻一多先生讲课让人感到一种美,思想的美,逻辑的美,才华的美。听这样的课,穿一座城,也值得。 能够像闻一多先生那样讲唐诗的,并世无其次人。他也讲初唐四杰、大历十才子、河岳英灵集,但是讲得最多,也讲得最好的,是晚唐。他把晚唐诗和后期印象派的画联系起来。讲李贺,同时讲到印象派里的pointlism(点画派),说点画看起来只是不同颜色的点,这些点好像不相连属,但注视之,则可感觉到点与点之间的内在联系。这样讲唐诗,必需本人既是诗人,也是画家,有谁能办到?闻一多先生讲唐诗的妙悟,应当记录下来。我是个大大咧咧的人,上课从不记笔记。听说比我高一班的同学郑临川记录了,而且整理成一本闻一多论唐诗,出
19、版了,这是大好事。 我颇具歪才,善能胡诌,闻一多先生很观赏我。我曾替一个比我低一班的同学代笔写了一篇关于李贺的读书报告,西南联大一般课程都不考试,只于学期终了时交一篇读书报告即可给学分。闻一多先生看了这篇读书报告后,对那位同学说:“你的报告写得很好,比汪曾祺写的还好!”其实我写李贺,只写了一点:别人的诗都是画在白底子上的画,李贺的诗是画在黑底子上的画,故颜色特殊浓烈。这也是西南联大很多教授对学生鉴别的标准:不怕新,不怕怪,而不尚平凡,不喜爱人云亦云,只抄书,无创见。 汪曾祺经典散文十篇篇三 瓶花整理起台布上细碎的影子。瓷瓶没有反光,温润而宁静,如一个人的品德。瓷瓶此刻比它抱着的水要略微凉些。窗
20、帘因为暮色浑染,沉沉静垂。我可以开灯。开开灯,灯光下的花另是一个颜色。开灯后,灯光下的香气会不会变样子?可做的事似乎都已做过了,我望望两只手,我该如何处置这个?我把它藏在头发里么?我的头发里保存有各种气味,自然它必也吸取了一点花香。我的头发,黑的和白的。每一游尘都带一点香。我洗我的头发,我洗头发时也望见这瓶花。 天黑了,我的头发是黑的。黑的头发倾泻在枕头上。我的手在我的胸上,我的呼吸振动我的手。我念了念我的名字,似乎呼喊一个亲呢挚友。 小学校里的欢声和校内里的花都融解在静沉沉的夜气里。那种声音实在可见可触,可以供诸瓶几,一簇,又一簇。我听见钟声,像一个比方。我没有数,但我知道它的疾徐,轻重,我
21、听出今日是西南风。这一下打在那块铸刻着校名年月的地方。校工老詹的汗把钟绳弄得简单发潮了,他换了一下手。挂钟的铁索把两棵大冬青树干拉近了点,因此我们更不明白地上的一片叶子是哪一棵上落下来的;它们的根须已经彼此要呵痒玩了吧。又一下,老詹的酒瓶没有塞好,他想他的猫已经望见他的五香牛肉了。可是又用力一下。秋千索子有点动,他知道那不是风。他笑了,两个矮矮的影子分开了。这一下敲过肯定完了,钟绳如一条蛇在空中摇摆,老詹偷偷地到校内里去,看看校长寝室的.灯,掐了一枝花,又当心又灵敏:今日有人因为爱这枝花而被罚清除花上的蚜虫。“韵律和生命合成一体,如钟声”。我活在钟声里。钟声同时在我生命里。天黑了。今年我二十五
22、岁。一种荒唐接着荒唐的年龄。 十九岁的生日热喧闹闹地过了,可爱得像一种不成熟的文体,到处是希望。酒闹人散,庭堂里只剩余一枝红烛,在银烛台上。我应当挟一挟烛花,或是吹熄它,但我什么也不做。一地明月。满官明月梨花白,还早得很,什么早得很,十二点多了!我简直像个女孩子。我的白围巾就像个女孩子的。该睡了,明天一早还得动身。我的行李已经打好了,今日我也许睡那条大红绫子被。 一早我就上了船。 弟弟们该起来上学去了。我其实可以晚点来;跟他们一齐吃早点,即使送他们到学校也不误事。我可以听见打预备钟再走。 靠着舱窗,看得见码头。堤岸上白白的,特殊干净,风吹起鞭炮纸。卖饼的铺子门板上错了,从春联上看得出来。谁,大
23、清早骑驴子过去的?脸好熟。有人来了,这个人会多给挑夫一点钱,我想。这个提琴上流过多少音乐了,今日晚上它的主子会不会试一两支短曲子。伙,这个箱子出过国!旅馆老板应当在报纸上印一点诗,旅行人是应当读点诗的。这个,来时跟我一齐来的,他口袋里有一包胡桃糖,还认得我么?我记得我也有一大包胡桃糖,在箱子里,昨天大姑妈送的。我送一块糖到嘴里时,听见有人说话: “好了,你回去吧,天冷,你还有第一堂课。” “没关系,赶得及;孩子们会等我。” “老詹第一课还是常晚打五分钟么?” “什么?是的。” 岸上的一个好像还想说什么,嘴动了动,风大,想还是留到写信时说。停了停,招招手说: “好,我走了。” “再见。啊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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