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午觉.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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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22年午觉 罗马假日 午睡是个失误。睡意不至。错过了傍晚觉的话，十有八九是睁着眼到天亮了。躺着，听雨声不绝于耳，究竟睁开了眼睛。起身。侧着撑起一只手，像伸展干瘪的蕨菜，当心翼翼地直起了腰。该有十点了吧？四周黑漆漆的，没有动静。伸手去开朱黄色的灯，窘迫的感觉。错过傍晚觉的心情，好像错过上班车。上班现在，关于上班的记忆也渺远了。不过是十多年前的事，岁月却如那逃逸的傍晚觉一般，杳然而去。现在什么班车也不会来了，我明白。恒久地下了班。 两腿间湿渍渍的。怕吵醒邻床的老宋，大气也没出一声，当心翼翼退下了尿布。要不要垫一块新的呢？还是就那么起了身。不垫也没什么关系吧？穿着裤子，我想。不过是有些稍微的尿失

2、禁。另外，不过是有点糖尿病不过是心脏有点不好，尚且还是可以的，我劝慰自己。拿着紧紧团成一团的尿布，我走进了洗手间。尿布像刚被取出的动物心脏一样温热。我看着镜子。一只手拿着自己尿布的老人在镜子里映现出来。哎呀，尿布要放进分类箱的吧？我想起护工的话来，进洗手间的理由忽然消逝了。不想小便，也不口渴。我就那么看着镜子，看着，然后捋起了头发。被压塌了的头发重又复原了原来的模样。这么一看，这发型也留了近五十年了。五十年顶着这头发工作，抚养孩子，退休。那么这头发尚且还可以吗？对着镜中的男人，我喃喃自语。六十六岁的年纪，算是没有白发的。头发也没有变稀。这个程度的话，正想着，手里拿着的尿布赫然映入眼帘。这是你啊

3、你，这是尿布啊，我哑然失笑。镜子里的老人也跟着笑起来。像被摘除了心脏的动物一样，我们一起变得虚空起来。突然地，就虚空起来。 当心翼翼地打开了门。即使是房门稍微的“咔嗒”一声，有些老人也会惊醒过来。我可不想亲自把顺当坐上班车的哪位给拽下来。压着脚步走在楼道里。把尿布扔进限制室的分类箱，而后朝客厅走去，照旧当心翼翼。灯火映照的疗养院的楼道，仿若过往的岁月一般，漫长而遥远。来到这个地方，昭明疗养院，已经快三年了。虽然说是老人专业治疗机构，事实上却是不能去一般养老院的老人们接受护理，度过余生的地方。所以，在这里的大抵是身患疾病的老人。中风和痴呆的许多，或是像我一样心脏不好的，有糖尿病的或是虽然身体无恙

4、但家境贫困的，他们都在这里等待着死亡。而我，即便是在五年前妻子去世的时候，也不曾料到自己会在这样的地方度过余生。我怎能无论如何就那样了。都是些无谓的想法。无谓地过了一辈子，无谓地等待死亡。 一个人过活不是件简单的事情。解决一日三餐也不简单，怎么处理各类缴费单运用洗衣机或是打扫该给煤气抄表工报哪个数字都无从知晓。还有，一个人的，孤独。虽然到周末会去儿子女儿家，但很快就明白过来，孩子们也有自己的生活。上教会看看吧。女儿说。虽然并不是厌烦教会，我怎能无论如何就那样了。我始终都信任我的生命里还留下了点什么。拥有空余后方才起先的，过属于自己的生活的，那样的晚年退休后我一度陷入我将过上那种生活的错觉里。素

5、描也学了，棋院也去了，还听了一小阵子哲学课。然而，随即而来的却是一种不行整理的无力感。成了无事可做之人的愧疚感，成了无用之人的虚无感，漫长的，枯萎的，渐渐干枯的，时间的恶臭不知道让人有多恐慌。假如能够重新做事的话，那该有多好啊，看着来来往往的上班族，我想。有种受挫的感觉：曾经那么厌倦的生活，结果竟然是我想要的生活。“什么时候退休了的话”，莫非我不是靠这样的想象挺过了三十三年的职场生活吗？我的人生究竟是什么呢？所谓的人生，是什么呢？ 妻子是在那个时候倒下的。子宫癌。即刻住的院，卧床两年。心脏变得不好也许也是从那个时候起先的。妻子去世前两个月左右的时候，儿子儿媳和女儿女婿一起来到了医院。女儿首先开

6、的口。核心内容是，先把财产给支配停当吧。虽然列出了税费问题等各种各样的理由，在我听来核心却是，要求提前继承遗产。哥哥嫂子和我们，看法都是一样的，坦率讲现在爸爸您也该做打算了。毫无打算地，听到了这番话。转过头去的儿子什么也没说。从妻子的子宫里延长出来的世界也已成为巨大的癌的世界。 下雨了。穿过黑暗的客厅来到窗边站着。就春雨而言，雨量算是颇多的。那位朴仁洙韩国1970年头歌手，成名作春雨。不知道是否还健在。凝聚在窗上的点点水汽使青翠群山呈现斑斑墨迹。我轻轻打开了窗户。能够开闭的就只有这狭窄的通风窗，尽管如此，没什么不满的。湿气和雨声，风和黑暗，同时渗入我宣纸般的面庞。我望见风横穿过栗树林。像在砚台

7、上打转的墨汁一样，黑暗也在栗树林间打转。这是个栗子花水葬升天的春夜。在雨脚梳拢而下的黑暗的发丝里，我闻到了一股浓重的馊臭味。 妻子就这么走了。那天早上最终一次替她梳了那没剩几根的发臭的头发。虽然没能和和气气地过一辈子，但却是不管什么时候都会守在身旁的，我的妻子。当感觉到热气正从那瘦削的身体上散逸开去的时候，我“啊”地叫出了声。这就是全部。总会有个程序什么的吧，曾茫茫然这般认为的死亡过程，却是简洁，简洁。把脸埋在妻子摘除了子宫的肚子上，不知道号啕大哭了多久。仿佛是一个断了脐带的六十二岁的胎儿。从来也没有为妻子做过些什么，也从来不能为自己做些什么。妻子的人生是什么样的呢？我们的人生是什么呢？ 关上

8、窗。像落在妻子棺材上的一铲泥土一样，巴掌大的一扇窗遮盖了黑暗，将它埋了起来，安葬。安葬，送别，发觉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对这样的事变得熟稔起来。唯恐也会那样安葬自己吧，我想。知道身体出现异样，是在葬礼结束之后。有一天睁开眼睛，突然就觉得呼吸困难。心口被人撕扯的那种感觉，该怎么形容呢？似乎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拿电动牙刷贴在了我的心脏上。刹那间的死亡。虽然难受立刻消逝了，但却因冷汗而湿透全身。不禁朝尚未被丢弃的梳妆台上的妻子的照片望去。老婆然而妻子面无表情，似乎什么事也没有一样。眼泪猛地就出来了。心在流泪。 是心肌梗死，医生说。至今还能想起从医院出来后独自走过的那段路。一辆救援车咆哮而过，到处挂着地方政府的

9、选举横幅，快递员停下摩托车打电话询问位置，“那您得再加一千块钱”“肯定努力做好。”选举宣扬员们九十度鞠躬致礼，临盆的姑娘在人行道前站着，旁边是个邮箱，一个瘸腿的男人放下一捆报纸，行道树一片蔚然，从食堂出来的司机们手拿咖啡，口叼牙签，鸽子们咕咕地在人行道上走着，我，心肌梗死。 您还有糖尿病，医生再次嘱咐要当心。我会考虑的，我点着头对提及手术一事的医生说。还是没有接受手术。取而代之把烟戒了，抽了四十七年的烟。时值夏天，看着报纸，呆呆地听着收音机，也会突然产生人生迟暮的感觉。吃药、打针，吃药、吃饭，打针、吃饭，吃饭、拉稀毫无意义地盯着电视屏幕，一天好不简单又过去了。随着梅雨的到来，尿失禁也来了。在滂

10、沱大雨中，一次又一次挪动着如打湿的纸船般的脚步，到医院，到药店。您须要点什么？药剂师是个年轻的女人。于是，给我拿尿布这话，在嘴里不堪外漏。 想抽一根已经戒掉的烟，一根而已，在这个晚上。树林这块砚台好像已经磨完，窗外尽是墨色一片，静默无声。想起那天来：在黑暗的房间里放下两包尿布，凝视窗外想着，现在该怎么办呢？那年九、十月份的样子，尿失禁隧然就严峻起来。吃药、打针，吃药、吃饭，还有尿布并不想那样的无论如何就那样了。第一次想把一切整理好了然后去儿子家。夫妻俩是双职工，或许也用得着我，我想。给他们照看照看家啊，不对，我为什么要看他们的眼色呢我又想。不想成为他们的负担的，可是还是那样了，这一辈子我首先给儿媳打了电话。过得好吗，爸爸？第一次把患心肌梗死的事实告知了儿媳。噢，去医院了吗？糖尿病的苦痛日常生活的难处，也第一次吐露出来。虽然儿媳也问怎么办，但却始终没提让我去他们家的事。孩子啊，我现在还有尿失禁，就是这个小便虽然不是该跟儿媳提的事，但是该从儿媳那里听到的话也还是没有听到。儿子和女儿各打来一次电话问候我的身体。 第6页 共6页第 6 页 共 6 页第 6 页 共 6 页第 6 页 共 6 页第 6 页 共 6 页第 6 页 共 6 页第 6 页 共 6 页第 6 页 共 6 页第 6 页 共 6 页第 6 页 共 6 页第 6 页 共 6 页